第93章 解脫(第2/4頁)

“你留下!”只聽蕭讓怒喝一聲,聲線如臘月風霜,“——鄭虞將軍,你先出去。”

那日兵臨城下,蕭讓哪怕冒著漫天箭雨,也要去救那個“假的”顧熙言。鄭虞試圖阻攔,卻被蕭讓挑落了手中長槍,從那一天,鄭虞便知道顧熙言在蕭讓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可是如今呢?如今顧熙言身有汙點,明珠蒙塵,他依然把她當做珍寶嗎?!

鄭虞滿臉難以置信,望著呵斥自己的男人呆了許久,才捂著嘴哭著出了大帳。

大帳中陡然安靜下來,兩人靜靜對峙了半晌,顧熙言才邁著蓮步上前,將手中提著的食盒輕輕放在桌上。

那廂,蕭讓看著美人兒的側顏,心中思緒紛亂,眉眼之間漸漸籠上寒霜。

今日沙場之上,戰鼓剛剛擂起,韓燁便叫使節捎來了一紙書信,呈在蕭讓陣前,信中只有寥寥數字——“望平陽侯爺幫忙照顧好本世子之妻兒”。

蕭讓素來沉穩,乃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人,當時看了那紙書信,竟是怒火中燒,氣的幾欲掘了韓國公府的祖墳來。

原是“蕭讓心口中箭,性命垂危”的假消息傳遍了三軍,韓燁今日此舉乃是故意氣他,好叫蕭讓心煩意亂,無心戰事。

那廂,蕭讓只傷在右臂上,心中怒火三丈,竟是用左手提了承影寶劍,策馬疾馳而出,指名道姓地點了韓燁迎戰。

韓燁這才知道自己中了假消息的圈套,當即拍馬而出迎戰——兩軍主帥廝殺於陣前,真乃千古未聞。

方才鄭虞奚落的話語、和男人親昵的舉動在顧熙言的腦海裏遲遲沒有散去,她心頭羞憤欲絕,腦海裏一團漿糊,斟酌了許久,才恍然想起她來這兒乃是為了說腹中孩子的事兒。

顧熙言將耳邊碎發撥到耳後,深吸了一口氣道,“妾身有件事,一直想跟侯爺說清楚。妾身腹中的……”

“夫人為本侯擡一房妾室吧。”男人眸色森寒,陡然出聲打斷。

顧熙言愣住了,“侯爺方才……說什麽?”

蕭讓心裏帶著怒火,解了腰間寶劍重重擱在桌上,面上似笑非笑,“今日本候生擒了韓世子,鄭益將軍卻受了韓世子一劍,身死陣前。臨走之際,他把妹妹鄭虞托付給了本候。”

望著男人的薄唇一張一合,顧熙言腦子裏嗡嗡的響,艱難地聽清了他口中的話,難以置信地看他,“侯爺要納鄭虞將軍為妾?”

“不錯,本候既然答應了鄭益將軍,便要履行承諾。”

顧熙言的身子晃了兩晃,忙扶住桌子,勉強穩住了身形。

上一世,他納曹婉寧為平妻,這一世,他又要納別的女人做妾?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來侯爺以前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她笑了笑,伸手拂落了桌上的碗碟,質問道,“既然如此,侯爺當初為何那無字聖旨去求娶我?”

蕭讓這才知道顧熙言知道了“無字聖旨”的事兒,冷笑一聲,不假思索道,“不過是皇上又忌憚結黨營私,太後為本侯相看的貴女皆出身高門,本候為了打消皇上的忌憚,只好挑選無實權的人家結親——你剛好是最合適的人選罷了。”

顧熙言聞言,一張小臉兒頓時變得煞白,她動了動嘴唇,艱難道,“那……那日呢!那日在城門之下!你又為何冒著箭雨舍命救我!”

蕭讓猛地轉身,眸光如鷹隼,“當時眾目睽睽之下,本候若不去救你,怎會有機會散播出去“心口中箭,性命垂危”的消息?又怎會打消韓燁的警惕,將其生擒回來!”

男人微微眯著眼睛,鼻梁高挺,濃眉緊縮。他神色淩厲,說出口的話更是如殺人不見血的鋒利刀刃,把她刺的體無完膚。

她曾以為的深情萬丈,原來也只不過是一腔算計。

一室寂靜。

顧熙言渾身不住地顫抖著,冷淚紛紛而下,卻沒有發出一絲哭聲。

過了許久,只聽聞“噼裏啪啦”一陣聲響,那桌上的食盒被拂落在地,碗碗碟碟一齊被摔了個稀巴爛。

顧熙言如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望著一地狼藉,下意識地蹲下身子去揀碎片。碎片把一雙柔夷割出一道道血痕傷口,她卻恍若不覺。

蕭讓冷眼看了會兒,上前一把把人拉起來,意欲查看那鮮血淋漓的手心。

他又豈會不痛?他一句一句用違心話地傷著她,半分余地都不留,和拿著尖刀一塊一塊地剜著他自己的心頭肉又有什麽區別?

顧熙言恍然回過神兒來,猛地甩開他的手,迎著他的目光含淚笑了笑,“既然侯爺納妾的心意已決,妾身明天就差媒人前去說項。”

說罷,顧熙言轉身便跑出了帳子,竟是連一眼都不願再多看他。

蕭讓看著美人兒跑遠了的身影,一手按在桌上的玉印上,悲痛和怒火齊齊襲上心頭,手上的力氣不知不覺地加大,那玉印竟是陡然迸裂,化成了稀碎的粉末,把大掌割出無數個細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