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鎖寒窗(第2/3頁)

可突然冒出來的史敬原叫蕭讓有些措手不及,堂堂的平陽侯爺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怕顧熙言心裏裝的全是那位門客。

長夜難寐的時候,蕭讓曾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自己——倘若顧熙言真的屬意史敬原,他會放手嗎?

答案是“不會”。

她是他蕭讓八擡大轎費盡心思取來的嫡妻,是他這輩子“生同衾,死同穴”之人,哪怕她不愛他,他也不可能放她和那門客遠走高飛!

這輩子,他都不會放手。

就這樣,兩人輾轉反側,心如刀絞,互相猜測,互相保持距離,互相裝作若無其事,如此相互折磨著,日子也一天天的從指縫裏偷偷溜過去了。

……

傍晚,平陽侯府,凝園。

黃花梨木小方桌上擺著一例板栗燒雞,一例清炒冬筍,一例烤蜜薯,外加一例清燉羊骨湯。

顧熙言坐在桌旁,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著這桌一人份的晚膳。

距離那日和蕭讓不歡而散才過去了短短的四五天,顧熙言卻是肉眼可見的憔悴了許多——一張小臉兒失了以往明艷的色彩,整日皺著遠山眉,滿面憂郁傷懷打不起精神。

精神不佳,連帶著食欲也變得不好。明明以往吃起美食來就停不下筷子,如今卻無論小廚房裏變著花樣做什麽好吃的,都只勉強用得下一點點。

顧熙言的身子本就嬌弱,如此一來,更是硬生生掉了一圈肉下來,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纖細。

可最難熬的還是晚上。

只因顧熙言以往枕著男人的胸膛入睡、依偎著男人取暖成了習慣,如今兩人突然生了嫌隙,她又怎麽好意思上趕著去往男人懷裏撲!

故而,美人兒每晚只能強忍著纏上男人的沖動,克制地睡在床榻的最裏頭,緊緊地貼著墻根,和另一側的男人之間像是隔著一條長長的銀河,避免有一絲一毫的觸碰。

……

錦榻上,顧熙言神色懨懨,只用了一碗清燉羊湯和幾筷子沾著濃厚醬汁的香甜板栗,便覺得胃裏有了飽腹之感。

靛玉見狀,勸道,“小姐午膳便沒用多少,如今又只用這麽點兒,可如何是好!”

“冬日寒涼,小姐又一向體虛,不如再多用一碗滋補的驅寒的羊湯?”

顧熙言聽了,點了點頭,“那便再用些吧。”

靛玉聞言一喜,滿口應了,忙拿了那巴掌大的青釉蓮瓣紋瓷碗給自家小姐盛湯。

顧熙言剛低頭喝了口清淡的湯水,那廂,紅翡便一臉憂色的挑簾子進來,先是屏退幹凈了左右伺候的一幹人等,才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函,雙手遞給顧熙言,“小姐,又來信了。”

顧熙言聞言,輕輕皺了眉,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瓷勺,把那封信接了過來。

只見那灑金的信封上頭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小楷——“言娘親啟。”

顧熙言認出那字跡出自何人之手,一雙美目陡然冷了下來。

……

正如無數戲文話本子中寫的那樣,才子和佳人的初遇,總是令人輾轉悱惻。

上一世,暮春三月,暖風拂面,桃花夭夭,綠柳絳絳。盛京城郊外的一場詩社雅集上,顧熙言和史敬原初次相見。

那文采斐然、面容清俊的少年郎素衣錦帶,風度翩翩,出口便成錦繡詩章,直叫佳人一見傾心,芳心暗許。

後來,一切的進展都在意料之中——兩人詩來詩往,互訴衷曲,暗生情愫。

可誰知天公不作美,顧熙言一朝被皇帝賜婚,指給了平陽侯蕭讓為嫡妻。

顧熙言和蕭讓大婚之後,史敬原暗中和她通信數次,信誓旦旦地引誘她和蕭讓和離,更是口出狂言,說要帶她遠走高飛。

可誰曾料到,顧家一朝敗落,史敬原卻立刻投奔了顧家的政敵王家,從此之後,更是一次也不曾來找過顧熙言。

昔日戀人若是翻臉無情,比仇敵還要可怕上幾分。

一次史敬原酩酊大醉之時,將兩人過往種種當做炫耀談資講給別人聽,被有心人寫進了戲文之中,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後來,此事傳到蕭讓耳朵裏,男人震怒不已,當即把顧熙言禁足柴房,從此不聞不問。

顧熙言年少無知,本以為史敬原是如璞玉一般無暇的良人,卻沒想到他竟是揣著一顆狼子野心的負心漢。

……

話說那史敬原其人出身清貧,自視甚高。因屢試不第,沒有功名傍身,便入了顧府做門客。

一開始,史敬原本也懷揣著在雄心壯志,想憑借一己才華得到顧萬潛的賞識,奈何府中的門客才華橫溢者眾多,幾日暗中比試下來,史敬原不僅沒有比別人才高一籌,反倒相形見絀,才學見識皆是處於旁人下風。

就這麽在顧府裏呆了半年,史敬原當初的一腔熱血漸漸消失於無形,變得灰心喪氣起來——如此偌大的顧府,養著幾十位才高八鬥的門客,其中更是不乏有得了功名的相公才子,真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輪得到他史敬原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