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訪禪(第3/4頁)

從隱翠峰上的清心庵出來之後,顧熙言心中一直難受莫名,此時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僧人,腦海中靈光一現,隨口問身邊的小尼姑:“妾身常聽聞法覺方丈精通佛偈,不知方丈今日可在寺中?”

那小尼姑沒想到她會對佛偈感興趣,聞言笑道,“夫人來得巧,今日寺中稥客不多,許是能見上方丈一面的。”

……

方丈禪房之中。

蓮花香爐裏點著一支沉香,只見星火微微,白煙裊裊。

法覺和尚端坐在蒲團上,輕輕闔著雙目,白色的長眉搭在臉頰兩側,面容從容安詳。

帶路的小沙彌輕叩了幾下廂房門,得了應,方才推門而入,沖顧熙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施主請坐。”

顧熙言端坐於蒲團之上,小沙彌又奉上一盞香茶,點燃一支塔香,方才又沖對面兒的法覺方丈行一禮,輕手輕腳地退到正門之外。

顧熙言合著雙掌,深深行了一禮,“參見法覺方丈。”

法覺方丈正閉目養神,聞言,嘴角噙著一絲慈祥的笑,“施主從進門起,便愁眉不展,老朽敢問施主,為何嘆氣不止?”

這一問,可真是問到了顧熙言的心坎上。

這些日子,顧熙言和蕭讓耳鬢廝磨,說她一點沒生出愛慕之情……那真真是不可能的。

然而,前世今生,顧熙言也算走了兩遭。究竟記憶裏那個冷血無情的蕭讓是“真”,還是眼前這個呵護疼愛她的蕭讓是“真”?

無數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夢境裏面,高大英俊的男人正溫聲叫她“夫人”,可一轉眼,便變成了滿面怒氣的模樣,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冷聲叫侍衛將她關在柴房,沒有命令不得離開半步——每每都叫她驚起一身冷汗。

顧熙言活了兩世,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迷茫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漸漸在蕭讓身上傾注了真心。可是現在,她分不清這一世的蕭讓是真心還是假意,亦分不清前世和今生。

……

顧熙言前思後想,斟酌了半天,才開口道,“敢問方丈一言——何為真,何為假,何為鏡花水月?何為前世今生?”

法覺方丈聞言,長長的白眉顫了兩顫,緩緩睜開雙眼,嘆了句:“阿彌陀佛——”

“心本無生因境有,煩惱自中求。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復無憂。”

“所謂鏡花水月,轉瞬成空……貧僧只勸施主一句——真相是假,當下才是真。”

顧熙言聞言一驚,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所謂“真相是假,當下才是真”,一直以來,她太過於沉溺於執念,難道是她錯了嗎?

兜兜轉轉,被束縛在上一世的記憶裏而不能解脫的,始終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罷了。

既然這一世,蕭讓真心對她,她便與他做一對恩愛夫妻又何妨?

顧熙言兀自平復了好久,方才雙手合十,在蒲團上行了個大禮,“妾身多謝方丈指點迷津。”

……

方丈禪房的偏門外,一位身穿白衣錦袍的男子長身玉立,剛擡了手準備敲門,似是聽見了屋中一僧一客的對話,竟是愣在了當場。

一位小沙彌從此經過,雙手合十道,“韓施主,您的帖子已經遞到方丈這裏十多天了,今日方丈好不容易點了頭,此時您又為何立於門前而不入?”

那白衣男子揚唇一笑,端的是玉樹臨風,溫潤如玉,“既然心中謎題解開了,入和不入,見和不見,又有什麽區別?”

那小沙彌凝神思索了會兒,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

平陽侯府,凝園,

去隱翠峰之前的許多日以來,顧熙言都因著上一世的經歷對蕭讓心懷芥蒂,心情郁郁又難以言喻。如今得了法覺方丈的開解,心中霎時頓悟,方覺心朗氣清。

觀了一路下山的景致,回到平陽侯府之中,顧熙言用了晚膳,被丫鬟服侍著沐浴梳洗過,披著一襲剛烘幹的長發,懶懶倚在床頭,望著朝床榻走來的高大男人,方察覺到,蕭讓自打從山上回來,便眉心緊皺,神色頗有些晦暗不明。

“夫君為何眉頭不展?難不成,是夢參師太沒有開解好侯爺?”顧熙言直起身子,臉上滿是關懷。她伸手想撫平男人緊皺的眉心,不料如玉的小手兒卻被男人一把握在大掌之中。

蕭讓俯視著床榻上的美人兒,狹長的眼眸裏神色黯黯。

他的母親,身在孤山寒寺,明明身在人世,卻已名號俱廢,查無此人。

他的嫡妻,和他成親多日,卻不曾有機會親自跪拜,叫一聲“婆母”。

修長的手指輕撫上美人兒如玉的臉頰,蕭讓俯身,薄唇印下一個又一個細密的親吻。

顧熙言心中一動,伸出兩只玉臂攬上了男人的脖頸。

蕭讓似是被顧熙言前所未有的主動驚到了,心頭又驚又喜,當即一個翻身,便把顧熙言抵在床榻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