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昭君怨

淮南王府是先祖皇帝在世敕造的。

未進府邸,擡頭迎面便是先帝親筆禦書的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府邸面積廣闊,其中堆山鑿池,起樓豎閣,頗有移步換景之感——比平陽侯府還要奢侈幾分。

一行人停在安康堂前,幾個丫鬟婆子進去報了一聲,才恭恭敬敬的請蕭讓和顧熙言進去。

安康堂裏裝潢精致華美,清一色的紅梨木桌椅坐榻,東次間的百寶櫃中陳設著珍玩古董,皆是價值連城。西次間被打造成了佛堂,供著一尊通體純金的觀世音菩薩像,下頭設著八寶瓔珞四色蒲團,佛堂裏香火繚繞,蓮花燈徹夜長明。

老太妃穿一身黛青色團花常服,手裏正撚著一串十八子佛珠,見兩人走到跟前見禮,忙從坐榻上起身,拉著顧熙言的手道,“好孩子!快快起來!”

“謝過太妃娘娘。”顧熙言笑意盈盈,又屈身行了一禮,“上次太妃娘娘駕臨顧府,及笄禮上匆匆一見,還未來得及親自向娘娘拜謝!”

老王妃見顧熙言生的花容月貌,粉面桃腮,言行舉止又大方得體,不由得點了點頭。上前將顧熙言扶起,輕拍著她的手,笑道,“不過舉手之勞,不必拘禮。”

“上次見你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女兒,一轉眼,如今小兩口已經成婚了,真真是歲月催人老喲!”

蕭讓聞言道:“娘娘巾幗不讓須眉,怎會在歲月前折腰?”

老王妃笑著搖了搖頭,“彥禮,就你這孩子會哄我開心。

顧熙言聽了,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蕭讓,估摸著“彥禮”應該是蕭讓的表字。

蕭讓又開口,說明來意:“父侯、母親殿下皆已不在,平陽侯府中沒有長輩,彥禮便帶熙兒來拜見娘娘了。”

老王妃聞言,嗔道,“你該拜見的人是延福宮裏頭的皇太後娘娘,你的親祖母!可不是我這老婆子!”

蕭讓笑道,“太後祖母自然是要拜見的,可巧這兩日趕上休沐,等後日再進宮拜見,想必祖母也不會怪罪——在彥禮心裏,娘娘和祖母是一樣親近的。”

老王妃笑著擺擺手,“你慣會哄我這個老婆子!”

顧熙言聽著兩人對話,使勁兒憋著才沒笑出聲兒來。

上一世,記憶裏的蕭讓總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這一世,兩人雖說親近了些,平日裏蕭讓依舊是老成持重,一貫正經。顧熙言哪曾見過他今日這般抹了蜜一樣的模樣!

蕭讓看了身旁偷笑的小女人一眼,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仍是一臉不動聲色的沉穩。

老王妃又拉著顧熙言問了幾句家長裏短,那廂便有婆子打簾子進來道,“老太妃、侯爺、夫人,王爺到了。”

話音兒剛落,便走進來一位穿著靛青色親王常服的男子,生的頗為高大,眉目間英氣逼人。比起蕭讓少了三分銳利,多了兩分粗獷。

淮南王李肅走到堂前正中央,沖榻上上座的老太妃行了禮,“祖母,孫兒給您請安了。”

老太妃笑意淡淡,“敬諳,你瞧瞧,如今人家小兩口新婚不久,便琴瑟和鳴,如膠似漆。看的我這老婆子喜歡得緊,你也多把心思收一收,往這王府裏放一放。”

淮南王笑了笑,訕訕道,“祖母教訓的是。花廳裏頭早早備了酒菜,孫兒請彥禮兄和弟妹過去,就不叨擾祖母清修了。”

老太妃擡了擡眼皮道,“罷罷,你們年輕人有說不完話兒,我這老婆子就不礙眼了。

去罷。”

一行人出了安康堂,又穿過重重繁復的回廊,來到一個頗為開闊的園子裏。丫鬟婆子挑起八寶瓔珞的簾子,等三人入內,方才魚貫而入,有條不紊的奉上熱氣騰騰的席面。

蕭讓掀了衣擺,徑直落了座,一邊拿過酒壺斟酒,一邊看向面籠愁雲的淮南王,“王爺,今日府上可安生?”

淮南王一臉無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安生才怪!掰著指頭數數,也有三年了,這王府裏哪日不是雞飛狗跳?”

顧熙言坐在一旁,見兩人談話也不避諱著自己,下意識便知道是在說淮南王妃。

當年太祖皇帝一統天下,唯獨北方的五胡十六國偏安一隅,久攻不下。數百年來,邊疆連年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先帝在時,派兵攻打五胡十六國,眾將沖鋒陷陣,浴血奮戰,殺得胡人鐵騎節節敗退,拱手而降。先帝封五胡十六國為大燕屬國,年年朝歲納貢,永結百年邦交。

不料先帝去世前,身為最大屬國的柔然國突發內亂,淮南老王爺執大將軍印前去平定,不料遇叛軍陷阱奇襲,命喪沙場。

平陽老侯爺聽聞噩耗,當即掛帥出兵,直殺得柔然國腥風血雨,叛黨片甲不留,才歸政於柔然王室。

成安十八年冬,柔然國吞並了北部拓跋部落,屬國兵壯馬肥,必生謀逆之心。一時間,邊疆急報紛紛傳來,皆是關於柔然人在大燕邊疆屢屢尋滋生事。淮南王爺李肅領聖命前去鎮壓,歷時三個月便活捉了尋滋生事的柔然叛孽,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