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及笄

下人魚貫而入,從紅梨木食盒裏取出早膳,一樣樣擺在顧熙言面前的黃花梨木圓桌上。

顧熙言平靜的端起粥碗,對紅翡道,“去稟告父親母親,用完早膳,我要去請安。”

紅翡和靛玉聞言,皆是一臉大喜。

今天早上,顧熙言不僅沒有像前些天那樣怒氣沖沖的掀翻一桌飯菜,竟然還要去和老爺夫人請安!

紅翡喜不自勝,忙不叠的應了兩聲,便匆匆走出了房門。

上一世,顧熙言一意孤行,生生絕食半個月,以表明抗旨的決絕之心,最終將自己餓的昏迷了兩天兩夜。然而她的反抗不僅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反倒是和至親的家人起了隔閡,傷透了父親母親和哥哥的心。

以至於後來,顧熙言嫁到侯府之後,再也沒回過娘家一次。

她在侯府不得蕭讓的寵愛,又沒了娘家撐腰,就連侯府的下人也輕視她三分。

顧熙言扒了兩口清粥送入口中,望著琳瑯滿目的早膳,眼眶又是一濕。

上一世,她被曹婉寧苛待,被囚禁於柴房之中,不知有多少年沒有用過這樣精致的吃食了。

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原本是她唾手可得的生活,是她親手將這一切拱手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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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步輕移,步搖輕晃。一行人穿過九曲回廊,來到顧府正堂。

望著八仙椅上的父親母親,顧熙言絞著手中的絲帕,說不緊張是假的。

當年,顧府上下被朝中奸佞誣陷,皇帝下旨抄家滿門,母親懸梁自縊,哥哥和父親被流放青海,在途中自刎身亡。顧家全族都化作一群冤魂,只留她一個,在平陽侯府殘喘苟活。

顧熙言看著上座的父親和母親,淚如泉湧,一陣徹骨的悔恨湧上心頭,她膝下一軟,深深伏地跪拜,“父親母親,熙兒知錯了。”

顧父和顧母心疼女兒,見狀皆是立刻起身,欲扶她起來。

顧母泣不成聲,“熙兒這是做什麽!”

“父親母親,熙兒想明白了。”顧熙言輕輕推開王媽媽前來攙扶的手,脊背筆直的跪在大堂之上,任憑眼淚紛紛,口中的話卻鏗鏘有力。

“顧家先祖櫛風沐雨,創下祖宗基業,父母生我養我,供我錦衣玉食。抗旨之罪,當誅九族,熙兒一時糊塗,實在不該任性,更不該辜負了父母一片苦心。”

她的這些話完全是真心實意。

當年,史敬原把兩人的私情抖露出去之後,顧熙言的名聲一片狼藉,說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為過。

蕭讓得知後大怒,將她軟禁侯府之中,不管不問。在她孤苦無依的時候,是她的哥哥顧昭文帶著顧家人馬上門,說要帶她回家。

而她呢?

那時的她還對顧家上下懷恨在心,冷言冷語打發了哥哥,認為自己不過是爹爹討好皇帝的犧牲品。她說,就算死在侯府,也不會讓顧府看她的笑話。

現下想來,她真的是愚蠢不堪。父親母親和哥哥的一番苦心,她終究是辜負了。

顧父和顧夫人聽聞此言,皆是老淚縱橫,心中既心疼又欣慰。

顧熙言念及前塵往事,哭得涕淚俱下。看在顧父顧母眼中,都以為她是為了這幾日的沖動之舉懊悔不跌。

正堂之上,一家人哭作一團,心中的淡淡隔閡也隨著眼淚消散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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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日,是顧熙言的及笄禮。

正堂之上,上坐的是顧熙言的祖母顧林氏,父親顧淮安和母親顧江氏,以及兄長顧昭文。顧氏一族親友居於賓位。

“吉時到——”

顧熙言身穿一襲白衣,及腰的黑發披肩,婷婷跪在蒲團上,耳邊聽著冗長的祝詞,思緒已經飛出千裏之外。

上一世,顧熙言不願意嫁給蕭讓,又是大鬧又是絕食,皇帝得知後大怒,金鑾殿上怒斥顧尚書教女無方。一時間顧府上下風聲鶴唳,頭疼不已,以至於不久之後的顧熙言的及笄之禮也無心操辦,草草了事。就連主持及笄之禮的貴人,也只是從顧家的長輩中隨便找了一位雙全夫人。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吉月令辰。”

今日主持及笄禮的貴人是淮南王府的老王妃。

淮南王府滿門忠烈,淮南老王妃更是先帝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放眼京中,再沒有比老王妃地位更加尊崇的老夫人。

前些日子,祖母親自出面,請了淮南王府的老王妃出面為她主持及笄之禮。

顧熙言擡頭,望著眼前德賢兼備、聞名京城的老王妃,不禁心中一暖。

祝詞畢,老王妃在金盆中用清水凈手,為顧熙言梳發加笄,又道,“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秀毓名門。”

顧熙言在攙扶下回到東廂房,換了一條織金海棠紅色襦裙後,重新回到正堂中,面向父母親行跪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