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趙妧不願桃奴再提“陸徴言”的名字與事跡,桃奴雖然不解,但也算機靈,閉口不提,心想許是他們鬧了別扭,她心裏不痛快罷。

桃奴沒再提及陸徴言,然而陸徴言作為翰林院侍講,在宮中的風評一日高過一日,不僅因為他詩文出眾,口才一流,講論文史頭頭是道,還因為他是昭華公主未來的駙馬,聖上頗為器重,朝中權貴也都對他阿諛奉承,就連掖庭眾多女眷也會私下談及陸侍講的風采。

有一日,趙妧到棠梨閣給徐宸妃請安,閣中聚集了幾位嬪禦以及她們的女兒,正在談論陸徴言與趙妧的婚事,諸如隨嫁的妝奩儀仗等。幾位嬪禦和公主每每談及喜事,都面帶笑容,說到尚儀局可能會安排盛大的儀仗隊送趙妧出降的時候,神情格外激動,好似迫不及待要一睹那日的盛況。

而棠梨閣女主人徐宸妃,但聽她們肆無忌憚地談論,始終和顏悅色,並沒有人看出她內心的惆悵。

直到幾位嬪禦和公主離開,徐宸妃留下趙妧,又屏退閣中所有侍女,與她談心:“妧妧,我瞧你從進閣到現在神情都有些異常,可是哪裏不適?”

“娘娘,你能告訴我,當初為何要我跟陸三公子保持距離嗎?”徐宸妃撫養她多年,一直將她視如己出,她不想對她隱瞞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便如此相問。

徐宸妃聽出趙妧的疑問,正如她心中所料,是與陸家三公子有關,便沉下心,說:“妧妧,這些年陸相權傾朝野,陸家在華陽城的勢力想必也是一樣的,你身份尊貴,與陸家聯姻,就好比助他們陸家如虎添翼,你能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娘娘自然為你高興,可偏偏是陸家,這對你父皇未必是一件好事。”

當初被男女情愛蒙蔽了雙眼,趙妧並沒有想過她的婚姻會對她父皇的江山帶來怎樣的影響,如今看來,徐娘娘慧眼獨到,早就看穿了陸家人的野心。

“娘娘!”趙妧忽然撲向徐宸妃,依偎在她懷裏,聲音哽咽:“妧妧錯了,我不該為一己之私令父皇陷入困境,妧妧不想嫁了!”

徐宸妃愣了一瞬,轉而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就像一位和藹的母親,包容著她,嘆道:“也怪我當初猶豫不決,沒能早點告訴你其中的利害,妧妧你與你嬢嬢一樣,心思玲瓏剔透,卻都過於沉溺情愛,才容易迷失,遭人利用。”

“娘娘,妧妧現在總算明白了你與父皇對我的苦心,當初我若沒有任性妄為,懇求父皇賜婚,如今也不會懊悔。”趙妧嚶嚶啜泣,心中懊悔的真正原因卻沒敢告訴徐宸妃。

徐宸妃自然疑惑她突然改變心意的緣由,但沒有深究,也許她是小女孩情竇初開,沉浸於年少情愛的美好幻影,時間久了才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情,並不是她最初所追求的純真之戀,陸徴言也並非是能與她安度余生的良人。

“你與陸三公子的婚事牽涉甚廣,但你若不想嫁,我們都不會強迫你。”

一句話,令趙妧重燃生機,她猛地擡頭看向徐宸妃,“娘娘,還有轉圜的余地嗎?可是父皇都已賜婚,金口玉言,豈能輕易收回?”

“你父皇本就對這樁婚事不甚滿意,若不是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上,是絕不會答應的,如今你改變心意,要收回成命確實有困難,但也別放棄,只要一日未定下婚期,就會多一日的希望,我也會拼全力助你。”

“娘娘……”趙妧“哇”的一聲就哭了,帶著哭腔說:“妧妧就知道,此事找娘娘商議絕不會有錯。”

“好了好了,別哭了,對你身子不好。”徐宸妃又將趙妧攬入懷,像哄孩子似的輕撫她的腦袋,安慰道:“此事你也別過於放在心上,一切有我在,娘娘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嬢嬢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你心想事成。”

是啊,她還可以寄希望於她天上的嬢嬢,思及此,趙妧總算感到心安。

“對了,娘娘,此物交還於你,妧妧不再需要了。”趙妧從袖管中取出一個金魚袋,摘了下來還給徐宸妃,又羞赧地說:“不瞞娘娘,當初問娘娘借這魚符,是為了與陸三公子在寶淵閣私會,妧妧知道這麽做可能會連累娘娘,卻還是如此任性,娘娘若要責怪妧妧,妧妧絕不會有怨言!”

徐宸妃將魚袋拿回手中,搖頭笑道:“你的這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嗎?只是瞧你鐘愛看書,寶淵閣又是個靈氣之地,對你的身子恢復也有助益,我才撇開那些不利,願意把魚符交與你,雖然你騙了我,但娘娘我又豈會忍心怪你?”

聽她這麽一說,趙妧更是無地自容了,徐娘娘對她掏心掏肺,可是她呢,為了一己之私,謊話連篇,下輩子她恐怕無法再投胎做人了吧。

“既然你將魚符歸還與我,那我也有一物交與你。”徐宸妃收起魚袋,起身走到內室,打開了她的奩盒,取出一個形制一模一樣但顏色為緋紅色的束口袋子交於趙妧,道:“妧妧,你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