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爺這張嘴

往日門庭森嚴的將軍府,如今倒是大門敞開迎八方來客,金絲紅綢的燈籠往外掛了兩排,殷花月就站在燈籠下頭,低聲吩咐奴仆記上賓客名姓和賀禮名目。

前頭李家的叔叔嬸嬸都幫著在張羅宴席,需要她操忙的事不多,她低眸看著桌上那一張又一張的紅紙,略微有些走神。

她原以為李景允是想明哲保身,所以才在長公主和太子的拉扯裏給自己尋了個全身而退的路子,可沒想到的是,他不當那穩妥的散令,卻偏要在這朝局混亂的時候當出頭鳥。

武狀元與文狀元不同,當朝文臣濟濟,就算金榜題名,也未必會有高官厚祿。可武狀元就不同了,東宮禁衛出事在前,禦林軍混亂權勢在後,李景允打小得皇帝賞識,皇帝會輕易放過這個可以倚仗的武將?

眉心微攏,花月捏著衣袖,輕輕嘆了口氣。

前頭報客名的奴才突然噤了聲,四下一凜,齊齊地往地上跪,花月反應倒是快,立馬跟著跪了下去。

尋常賓客自是要唱名姓等人來迎的,如果名姓沒人唱還要跪,那只能是皇家的人擺了架子來了。花月將頭埋低,半眼也不敢往上瞧。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自個兒身上如今穿的是李家主人的衣裝,哪怕將腦袋埋進沙子裏,也會有人小聲喊她:“少夫人,快與三公子一並上去。”

眼角一跳,花月深吸一口氣。

李守天和李景允已經聞訊從前庭裏迎了出來,有嬸嬸拉她一把,她不得不順勢挪去李景允身後,跟著一起行禮。

“恭迎殿下。”

周和朔滿臉笑意,與李將軍寒暄兩句,便笑著朝李景允道:“怪本宮最近實在忙碌,錯過先前的喜宴不說,今日這好宴也來得遲了,待會兒與你多飲兩杯,算是賠罪。”

李景允拱手淺笑:“殿下言重,大駕光臨已是恩寵,哪裏還需什麽賠罪,快裏頭請。”

周和朔頷首,目光掃過他,落在後頭那半支珠釵上,眼有疑惑。

李府迎了少夫人的事他是聽說了的,但到底立了誰,他還沒問過,今日一看,怎的有些小家子氣,這般場面,竟只會躲在李景允身後。

被人迎著往裏走,周和朔側頭看了好幾眼,可每回他轉頭,李景允那身板都恰好將人擋了個嚴實,只看得見頭上珠釵腳下裙擺。

看看景允這神色,也不像是故意遮擋的,迎上他的目光,還笑著問他:“殿下可有什麽吩咐?”

罷了,周和朔收回目光,不打算再看。

李景允將他請去上座,安置妥當又召來幾個能說會道的門客陪著,這才告罪退下。

庭院裏很熱鬧,與李守天有交情的官員幾乎都來了。大梁本是不許官臣私下來往集會的,但禮部前幾日給將軍府送來了幾壇子花雕,各家各院聽見消息,便知道是今上默許了,急匆匆地趕來道賀。

能得陛下如此偏愛,這李家勢必是要昌盛的,可惜了宮中女兒沒個子嗣。

有人小聲碎嘴,說起這可惜事,康貞仲聞言就笑:“你懂什麽,就是宮中沒子嗣,李家人才會更加受寵。”

幾個大人沒聽懂這話的意思,康貞仲卻是不願再說,眯著眼抿了一口酒,眺望遠處的飛檐立獸。

他坐的是靠前的桌子,身邊家奴環伺,都是自個兒帶來的。

花月在右側的月門後頭站著,瞥他一眼,神色凝重。

也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讓康貞仲提前有了戒備,先前在百官祭祀上朝他動手的人都已經在大牢裏了,她是不打算再輕舉妄動的。

可是,人就在眼前坐著,就這麽放他走,也太可惜了些。

眼裏暗光流轉,花月捏了捏月門弦上的雕花。

“你這人,怎麽老是亂跑?”背後響起個微惱的聲音。

花月一怔,還沒回頭,身子就落進了他的懷裏。

李景允搭了一只手來將她摟住,溫熱的下頷抵著她的側臉蹭了蹭:“叫爺好找。”

低啞深沉的嗓音,聽得人耳根發麻。

花月掙開他,扭頭板著臉道:“公子有什麽事,讓人吩咐一聲便好,怎的非要找著妾身。”

靛青的羅袍被她推得微微皺起,李景允伸了手指優雅地撫平,然後唏噓:“別人家的媳婦,都巴不得夫君天天惦記著,你倒是好,自打爺回來,就又不讓找又不讓抱的。”

他想了想,眉梢耷拉了下去,長嘆一口氣:“怪道人都說,到了手的最是不會珍惜,你如今過了門了,也得了爺的人了,就可以不把爺放在眼裏了。”

花月:“……”

哪兒來的妖怪上了身了這是?

她別開眼,冷著神色道:“廚房還忙著,妾身過去看看。”

“哎。”李景允將她拉住,眉目正經起來,墨瞳裏略微有些委屈,“這都三天了,就算是牛生的氣,也該消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