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幾年的相處(第2/4頁)

李景允慵懶地倚著後頭假山,長腿隨意地往旁邊的空凳上一伸:“大司命還要做媒婆的活兒?”

“倒不是在下多管閑事,而是命盤有言,公子若在年內添個喜事,對將來大有好處。”

李景允恍然,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屋裏那探頭探腦的人:“那添她如何啊?”

沈知落順眼看去,眼裏劃過一絲惱意,不過稍縱即逝,一轉眼就失笑開來,紫瞳泛光間容色驚人:“強扭的瓜可不甜,她心裏有無公子地位,旁人不清楚,公子如魚在水,還能不知冷暖?”

“大司命所言甚是有理。”李景允擡手撐了下巴,滿臉苦惱,“可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伸手就能扭到的東西,爺管她甜不甜呐,扭了放在自個兒籃子裏,那別人也吃不著。”

沈知落不笑了,俊俏的臉沉了下來,如暮如靄。他回視面前這人,聲音放得很輕:“此女生來帶厄,克父母克兄長,將來也必定克夫。”

此話一出,面前這人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起來。

沈知落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順勢勸慰道:“公子爺還是考慮考慮太子送來的人吧,那姑娘八字好,是個旺福的命,有她入門,家宅可……”

“這話你同她說過?”李景允突然開口。

沈知落一頓,沒明白:“跟誰?”

“她克父母克兄長還克夫,這話,你同殷花月說過?”

沒料到他還在想這茬,沈知落垂眼:“她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數,不勞公子操心。”

眼裏墨色翻湧,李景允看了他半晌,慢慢收回腿坐直了身子。

“先前撞見過不少回她與你親近的場面,我還以為二位是什麽陳年故交,情意知己。”他湊近他些,眼底的嘲弄清清楚楚,“沒想到大司命也未曾將她放在心上,可憐我那丫鬟還誇贊大司命皮相,也是個為色所迷的無知人。”

他這神態過於譏諷,一字一句也跟生了刺似的,聽得人不舒坦極了,饒是冷靜如沈知落,也架不住有些惱:“公子這話未必太過武斷,我與她相處十幾年,怎麽也比公子來得熟悉親近。”

“大司命所謂的熟悉親近,就是對著個孩子咒人克天克地,讓人了無生趣?”李景允不以為然,“您這十幾年,還不如不處。”

-從我出生開始你便說我不吉,再大些斷我禍國,後來我終於家破人亡無家可歸,你又說我命無桃花,注定孤老。沈大人,我是做錯了何事,招惹您憎恨至此?

腦海裏響起花月的聲音,沈知落呼吸一窒,一股涼意從心坎生出,直蔓指尖,他想捏緊手裏的乾坤盤,可一捏,才發現這東西更涼。

無措的羅針打了幾個旋,怎麽也停不下來,沈知落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將它死死摁住。

“你懂什麽呢?”他再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與她這十幾年的相知相守,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知道她生下來是什麽模樣,又知道她都經歷了些什麽?你救過她的命嗎?被她崇拜過嗎?她半夜被雷驚醒,第一個去找的人是你嗎?你知道她六歲寫的字是什麽樣子、知道她十歲畫的什麽畫嗎?”

越說越激動,可說完,沈知落反而是冷靜下來了,他看著他,半晌之後,淡淡地道:“你什麽也不知道,你只知道她現在是你身邊的一個丫鬟。”

庭院裏起了一陣風,將桌上裊裊的茶煙陡然吹亂,假山上的野草跟著晃了晃,一顆碎石被擠落掉入下頭的魚池,池水暈開,泛起清寒的水紋,原本雅致精巧的院子,不知怎的就孤冷幽寒了起來。

沈知落起身,撫著乾坤盤漠然往外走:“您還是早些將似水納了吧。”

似嘆似嘲的語氣,被風一卷,吹在茶裏散出了苦味兒,李景允沒應,半張臉映在茶水裏,被浮起來的茶葉一攪,看不清表情。

花月找完櫃子還是一無所獲,抽空再往窗外看出去的時候,就見外頭只剩了李景允一個人。他側對著她坐在庭院的石桌邊,沒動也沒說話,背影冷冷清清。

“殷掌事。”就在花月以為他會靜坐上許久的時候,這人突然開口了。

微微一愣,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那幾個還沒查看的抽屜,然後拿了屏風上掛著的東西便往外走。

“公子有何吩咐?”走到他身側,她抖開手裏的披風給他系上。

纖白的手指幾個翻飛,就打出一個漂亮的結,李景允低頭看著,眼裏神色不虞:“替我傳個話,讓柳成和過來一趟。”

“是。”她應了,將他的披風整理好,然後扭頭就去跑腿,灰色的老鼠褙子從背後看過去,當真是又老氣又粗糙。

他安靜地看著,食指在桌沿上輕輕一敲。

柳成和過來,兩人關著房門就開始議事,花月安靜地在門外守著,盤算著等晚膳的時候,她借著換被褥的由頭,就能將床上那兩個抽屜也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