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搖尾巴(第2/2頁)

韓霜對他向來忍氣吞聲,她知道責問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但相應的,殷花月就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李景允轉頭看向床上躺著的那人。

巴掌大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血色,瘦弱的手腕露在外頭,兩根手指就能圈個來回,她眼角的淚痕未幹,眉心也依舊緊皺,似乎在做什麽可怕的夢。

***

“玉蘭。”

從齒間溢出去的嘆息,換在夢境裏,便是滿心的歡喜。

花月拖著長長的山河裙站在玉蘭花枝下,仰頭就能看見從枝葉間透下來的春光,她伸手想去夠花,可高度差了那麽一點兒。

嘗試了好多次都夠不著,她扁嘴就想哭,可眼淚剛冒出來,身後慈祥的男人就將她抱上了肩頭,輕聲哄:“再伸手,伸高點,哎,這就對了,囡囡真厲害。”

潔白軟嫩的花落在了手心,花月破涕為笑,回頭遠看,溫柔的女人就坐在石桌邊,捏著繡了一半的手帕繃子朝她拍手:“囡囡過來,來看這個花漂不漂亮?”

淺青的帕子,繡著玉色的花,香氣盈鼻。她驚嘆,伸手就想去摸。

可這回,在她能夠到的地方,指尖一碰,花沒了,帕子也沒了,石桌和男人女人都消失了個幹凈,四周暗下來,一吸氣就能聞見灰塵和枯草的味道。

“吱呀”一聲,旁邊開了一扇門,光從門外泄進來,映出無數飄飛的粉末,照得她眼睛生疼。

有人隨著光一起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真以為爺拿你沒辦法?”

冰冷的聲音,聽得她脊背發緊,花月下意識地搖頭,猛地往後退。

身下一空,失重感接踵而至。

“瞎動什麽。”有人惱怒地呵斥了一聲,將她接住,身子瞬間被撈回了一個柔軟溫暖的地方。

手指有了知覺,耳朵也突然聽見了四周的聲音,花月一凜,緩緩睜開眼。

外頭似乎天剛亮,桌上的蠟燭還沒燃盡,李景允在伸手端藥,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緊繃的側臉。

茫然地眨了眨眼,她開口:“公子。”

聲音啞得像麻線拉在木頭上磨似的,李景允聽見就是一愣,眼睛瞥下來,嘴角抿了抿:“還知道醒。”

一勺藥遞了過來,他板著一張臉道:“醒了就自己喝,免得爺硬灌。”

“……”夢見別的可能是假的,但夢裏夢外,這人都是一樣的兇惡。

花月抿唇,伸手想去接勺子,可她實在乏力,指腹碰著勺柄都捏不住,反將碗撞得叮當響。

“得了。”他嫌棄地將她的手拿開,“八鬥不在,爺勉為其難伺候你一回,就當還你上次的人情。”

遲鈍地點了點頭,花月乖巧地張嘴。

這人一看就沒伺候過人,不會斜勺子,也不會拿帕子兜著嘴角,花月吃力地伸舌含飲,盡量不讓藥灑出去。

小而軟的舌尖飛快地卷著藥汁收進去,像極了旺福飲水的時候。

李景允想嘲弄兩句,可看著看著,他不自在地別開了頭:“喝快點。”

她點頭,正想喝大口些,這人卻突然又摸了摸碗壁:“算了,慢慢喝吧。”

花月:“……”

被打的人是她,她還沒出什麽毛病,這位爺怎麽反而不正常了?

不快不慢地將藥喝完,花月想問點什麽,可眼前還一陣陣發黑,她只能閉著眼喘氣。

“溫故知說你得補血補氣,少說養上十日。”李景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先說好,爺不是個會發善心的人,你要是覺得我多管閑事,那我立馬把你送回掌事……”

話沒說完,衣袖就是一動。

李景允一頓,側眼看過去,就見自個兒衣袖上的料子皺起,其間的手指纖長柔軟,絞著那湛藍的顏色,輕輕晃了晃。

像極了兇惡的旺福終於服軟之時的尾巴尖。

花月沒多少力氣,全花在這上頭了,抓著他的衣袖搖一搖,見他沒反應,又搖一搖,動作小心翼翼,柔軟又溫順。

可他還是沒反應。

心裏有些急,花月費勁地睜開眼,想說她絕對不要回掌事院。

可一擡頭,她看見床邊這人將臉轉到一邊。

燭火滅,晨曦起。

光影明滅之中,她好像看見這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