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一走,整個屋子都空下來。

這樣的工作日她也不知道能約誰,只能獨自在街上閑逛。北京十一月的風起來了,冬日的風,縱然再厚的衣服也能吹透。

大多數人都匆匆走過,她無所事事,反倒是走得很慢。

昨晚哭了一整夜,早沒了元氣,到最後真的是從腳底冷到了五臟六腑。

本來盤算著要去吃些飯,回酒店等韓寧回來,卻沒想到許遠航打來電話,要她去拿體檢報告。她有些愣,這時候正是準備後事的時候,他怎麽還有閑情幫自己拿報告?再說只有一天,又怎麽可能出報告?

“笑笑,你過來吧,”許遠航知道自己這個借口有多失敗,“我求你了。”

她從來沒聽過許遠航這麽說話,有些不好的感覺冒出來,脫口而出:“是不是為了你哥?”許遠航沉默片刻,肯定了她的疑問:“是。”

她正好停在了新光天地外,風刮的太猛,只能推開玻璃門走進去。

川流不息的人,絲毫沒有因為工作日而減少。

她長久不說話,許遠航也沒有再吭聲。

“昨天在醫院,”她看著曾經留連的那個香水專櫃,導購已經換了新人,不知為什麽這麽巧,竟也有一男一女在挑那款奇跡香水,“你還勸我要避諱”。

“笑笑,人都自私對嗎?”許遠航打斷她,“我也自私,如果我哥真那麽在乎你,你讓我打跑韓寧都行。”

蕭余不知該做什麽反應,最後只好說:“你們家最近事情很多,你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我和許南征的事上,多幫幫”。

許遠航又一次打斷她:“笑笑,我求你了,我給你拿出來體檢報告,就是給你借口不讓韓寧知道。笑笑,這麽多年,我求過你嗎?”

他那邊都帶著哭腔了,蕭余被他說得有些接不上話。

“小航,對不起,”她靠在玻璃門上,看著一樓裏的人來人往,“韓寧對我很重要,遠比你想象的重要。你哥也有未婚妻,這麽亂的時候,不能再有任何不利消息了。”

“蕭余!”

許遠航真得急了:“就憑這麽多年的感情,就我們兩家的關系,他要是介意,你就是分手也不過分。你知道什麽是感情嗎?你懂什麽是感情嗎?不是愛情,我和你說的是感情!”

她被吼的怔怔出神,許遠航又啞著嗓子道,“你不是愛我哥愛的死去活來嗎?就算你不愛了,你和他一起這麽多年,連我和許諾都比不上。我哥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就不能來看看嗎?之前也就算了,我爺爺都去世了,你就不能過來看看他?”

她從來沒有和許遠航吵過架,他這些話,像是一把很薄的刀子,輕易就揭開她用盡力氣才養好的傷口。她握著手機,根本再說不出半個字。

過了很久,許遠航才又軟了聲音。

“對不起笑笑,對不起。我們家這幾天出了太多事,我快受不了了,我哥剛出了重症監護,雖然沒危險了,可我還想你能過來。”

除了‘重症監護’四個字,她根本就沒有力氣連貫去理解小航的話。

可那邊還在絮絮叨叨說著,早已疲憊不堪:“不在總院,我現在都不敢讓家裏知道,只說是又被人找去調查了。笑笑,實在不行你把電話給韓寧,我和他解釋”。

她終於強迫自己出了聲:“為什麽這麽嚴重?”

“半年前我哥就被搶救過,是心肌炎,那時候你剛回國,”他長出口氣,“這種病就是要休息,可這半年他身邊大事小事就沒消停過,昨晚你也看到了,我二伯又不分青紅皂白的也是氣急了。”

他的話說的斷斷續續,講述著蕭余不知道的空白。

到最後她幾乎都力氣站住,就走到玻璃門外,坐在了廣場的花壇邊沿。

很多人走過,看著這個大冷天在外邊吹風的人。

許遠航繼續說著:“汪夏是誰?我告訴你,連我都不認識。我爺爺這一年身體就不好,又總追問你和我哥的事,我哥都咬死了是他的錯,他不要你了,你知道我爺爺疼你,不知道為這件事發了多大的火,”他頓了一頓,語氣有些無奈,“我哥對老爺子的孝順你是知道的,老爺子最後發狠心了,讓他一定要今年結婚,他根本沒有拒絕,只放下一句話:您讓我娶誰我就娶誰。”

“我只知道她是我哥的大學同學,是我爺爺以前戰友的孫女,”許遠航把所有都說完,才說,“笑笑,我之前所有勸你的話,的確是為了你好,可是這次就當我用你和我的感情來說,我也求你能來看看他。”

她掛了電話,在露天坐了很久,撥韓寧的手機,卻始終是打不通的狀態。

直到天有些暗了,她才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醫院。

天黑的很快。

出租司機不停分析著國家大事,聽得她太陽穴有些發緊,低聲說了句開收音機吧,那侃侃而談的人才停下來開始調頻。不相幹的語調,不相幹的話題,即便是交通路況的播報也好,她只想分神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