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金秋時節, 到了分別的時刻。

北京今年的天空格外藍,萬裏無雲, 一碧如洗。

羅漪送葉瀟揚去首都機場, 二人依依不舍地告別。

“你一個人, 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也是。”

飛機沿著跑道起飛, 舷窗外的建築物愈來愈小。

直到什麽都看不見了, 葉瀟揚才放下遮光板, 閉目養神。

波士頓是美國馬薩諸塞州的首府, 位於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 是新英格蘭地區最大的城市,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大學、波士頓大學等美國頂尖名校皆坐落於此。

清北學子到了海外親如一家,每年開學季,校友會都會開Party歡迎新生。

今年也是一樣,葉瀟揚毫不意外地在Party上見到了師以晴。

“師姐好。”他對師以晴一向客客氣氣。

“學弟好, ”師以晴遞給他一杯紅酒, “我差點兒以為見不到你了。”

“羅漪還好吧?”師以晴問。

“嗯, ”葉瀟揚抿了一口紅酒,“還好。”

“她啊, 跟你一樣, 話不多。”師以晴如有所思道,“情緒都在心裏。”

“願意等你的姑娘,要好好珍惜才是。”

羅漪明面上很大方地讓他來美國, 可背地裏為這事哭過很多次。

尤其是他要走的前幾天,她半夜情緒不佳, 偷偷跑到洗手間去哭,生怕被他發現。

她以為葉瀟揚不知道,可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時候,他就下定決心,四年內一定要讀完Master和Ph.D學位,早點回國跟她團聚。

在世界頂尖名校,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縱使是葉瀟揚,想在四年內完成別人花五六年甚至更久還拿不下的學位,也得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甫一開學,其他學生還流連於美帝的花花世界,葉瀟揚就一頭紮進了實驗室裏。

而羅漪,自打入職以後,也忙得不可開交。

報社為了選題,每天都要開各種會議。

今天去活動現場,明天去采訪專家。三天兩頭就要出差,工作強度挺大。

次年十二月,羅漪為了做霧霾專題,跑到津京冀周邊的工廠,走訪了近十天。

回北京後,她就病倒了。

大半夜,她發著高燒,四肢乏力,腦袋一片嗡鳴。

羅漪咬牙強忍著疼痛,拿出手機,一時之間絕望得想哭。

她根本不知道該聯系誰。

如果葉瀟揚在身邊,她也不會這麽難熬……

最後,羅漪撥通了錢嘉雲的電話。

錢嘉雲急匆匆打車過來,進門看到羅漪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掛在額頭上,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錢嘉雲把羅漪送到醫院,掛上急診。

一檢查,竟然是肺炎。

“怎麽會得肺炎呢?”錢嘉雲拿著化驗單,不敢相信。

羅漪沒作過多解釋,她去工廠的時候,呼吸道就難受得緊,可她還是堅持下來了。

她一人孤零零地住在偌大的北京,她有房子,卻沒有家,也沒有家人。

就連半夜突發疾病,她都只能向曾經的同學求助。

萬一錢嘉雲不在或者來不了,她真不知道還有誰願意在大半夜趕來她家送她去醫院。

“要不要打電話給葉瀟揚?”錢嘉雲問,“美國這會兒正好是白天。”

“不要。”羅漪拒絕了她的提議,“打給他也沒用,只會讓他瞎擔心。”

一場肺炎,說重不重,說輕不輕。

她知道他最近在忙一個重大項目,如果順利,就能注冊國際專利。

葉瀟揚要是為了這點事拋下手頭的工作飛回來看她,實在是不值當。

羅漪這場肺炎,足足養了一個多月。

期間領導和同事雖然關心她,但請假多了,必然會有微詞。

“要我說,你這麽拼幹嘛?”錢嘉雲來醫院看她,“在北京有房有戶口,又不缺錢。我要是你,就天天躺在家裏睡大覺。”

“你不懂。”羅漪默默說道。

學新聞和學金融不同。

金融是個來錢很快的行當,而學新聞,尤其是像羅漪這樣的,即使幹一輩子,也未必能大富大貴。

支撐羅漪工作下去的動力,是她個人的新聞理想。

當她可以將這個糟糕的世界變得更好一點時,她就不該對這人世間袖手旁觀。

北京作為首都,這些年漸漸把重汙染的企業轉移到了河北地區。

北京的天是藍了,可河北卻難見天日。

這場肺炎,讓羅漪深刻意識到,經濟的發展往往以犧牲環境和健康為代價,這句話說起來沉重,真正落到每一個人頭上時,更加沉重。

如果她不去報道這種事,那大家可能還沉浸在北京抗霾成功的喜悅中,河北的掙紮與嘶吼卻被霧霾塵封。

畢竟北京的話語權比河北重太多太多了。

正因如此,羅漪理解葉瀟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