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劍膽琴心(第4/5頁)

宴散,袁樵乘車回家,兩位夫人都在等他。袁樵神色如常問安,楊夫人道:“這些日子你也太辛苦了,早些歇息吧。她的事你也不要心焦,君子大臣會保她的。”

袁樵當地一跪。

劉夫人道:“我說什麽來著?好啦,知道了,你起來。答應你了。”

梁玉帶著遺憾睡了個踏實覺,次日起來,又是新的一天。此後一直寂靜,也沒有人來審問她,也沒有人來探視她。禦史們都被裴喻趕得遠遠的,不許男子圍觀她。裴喻倒是時常來看她,依照要求給她帶來了《左傳》,對她蹲大獄還能沉下心來看書佩服不已。

【老夫若是落入這般境地,恐怕也是沒有心情讀書的。】

梁玉是真的在“學習”而不是裝樣子,她有不懂的地方就直接問裴喻,後來索性拿裴喻當了教書先生來教她《左傳》。裴喻雖不是治《左傳》的,這上面的學問比梁玉還是要好上八百裏,也抱著試探的意思教她一些。三日後就發現,她是真的沉得下去心去學。有不懂的就問,裴喻試探著問她前兩天講的內容,她都是對答如流。

第四天上,裴喻忍不住問道:“煉師,何必這麽用功呢?”

梁玉道:“不然我做什麽呢?”

“想想案子嘛。”

“那些有聖人、有朝廷上的大臣們去想吧,我可難得有這麽清靜的時光來讀書。即令明天就死,今天讀完了這本書,我就是一個會《左傳》的死人,讀不完,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死人,差別老大了。”

裴喻不由佩服了起來,往外見人就說:“若不是心中無愧,斷不能如此坦然。且敏而好學,若為男子,日後成就定然是比我高的。”

她數到了“十一”的時候,外面“四兇”的案子結了。呂娘子跑去找宋奇,又告了方令賄賂“四兇”報私仇。宋奇卻將這一條按了下來,因為:“這樣對娘子也有害。不用這一條,我也能辦得了他!”

“四兇”沒有“謀逆”,但是按“謀逆”的標準定了第一條罪,因為“反坐”。【2】

“四兇”只會打,只會往謀逆、巫蠱上靠,真落到了一群殺人不見血的人手裏,雖然死了,在棺材裏都躺不安穩。開棺、戮屍、夷三族、籍沒……都是應有之義。此外又有種種連坐。這群人還在“四兇”的家鄉,刻了碑,記述了他們的“祖某、父某”和他們和罪行。【3】

方令也沒有被饒過,因為他是這件事情的引子。不將他也塞到案子裏,那算怎麽個事兒呢?塞!宋奇不將呂娘子告的報復袁家計入,卻又找了方令有“使‘四兇’構陷晉升的競爭對手”的名目。

方令的嶽父是個能人,硬是趕在方令被處置之前搶先走了關系,在方令缺席的情況下,以方令的母親做為代表,讓女兒跟方令離了婚。嶽父大人帶著女兒揚長而去,留下方家受刑。

桓琚相信“四兇”和方令有“上進心”,哪個人做官不想做得更大一些呢?說謀逆他不大相信,因為這五個人地位還低著,又沒有別人串通。蕭司空等與梁玉等人想到了一處,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合適”的罪名。

裴喻見天往梁玉跟前了跑,也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梁玉笑笑:“那就快輪到我了。”

裴喻道:“聖人已指派了老夫與大理、刑部,共審此案,程為一旁聽。”

刑部尚書就是兼了弘文館學士的那位“陸世伯”。

梁玉道:“好。”

問訊很簡單,四個人沒有一個想為難梁玉的,包括程為一,他們都很好奇裴喻說的是真是假。尋常人,哪怕是個男子,蹲了一個月的大獄,也得惶惶不安,梁玉卻偏偏沒有,還真的讀書了。

蕭禮心道:慚愧,我還曾教訓她,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

陸尚書則想:本以為是尋常外戚,不想真有幾分擔當。小嚴若能如此,老嚴做夢都能笑醒。

程為一則想:回去要怎麽向聖人說,才能讓聖人罰得她輕一些呢?唉,家裏娘子總是鬧我。

三人觀察完了梁玉,由蕭禮主審。梁玉有一說一,前一天如今聽到消息,第二天如何進城,聽說桓琚病了,等不到喊冤就先動手了。並且一口咬定:“就是我一個人幹的,沒別人。”

程為一最後代桓琚問話:“聖人問,你有何話說?”

梁玉道:“我認罰。”

程為一問道:“有何話要對父母講呢?”

梁玉低下了頭,悶聲道:“死我一個,總比死全家強,咱不虧。”

程為一一愣,心說,你怎麽知道自己就會死了呢?接著問,聖人問:“你有何話要對朕言?”

梁玉清了清嗓子:“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吧,我不可惜,國法可惜。”

這話說得何其正義?裴喻心道,力爭也要保下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