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劍膽琴心(第3/5頁)

“她白日行兇,當街殺了朝廷命官,不該反醒嗎?你不要說了。”

梁玉這事好有一比,官逼民反,只要你反了,就是你不對。凡被鎮壓下去的造反,那就是沒有道理的“反”,不能稱為“義兵”。梁玉就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一句話也不說,就呆在禦史台裏跟裴喻聊天,聽禦史大夫講課。

而朝廷上下的老奸巨滑們別有思量——梁玉現在沒事兒,就先不要在桓琚的氣頭上提這個事。梁玉是太子的親姨母,殺幾個酷吏,那算個事兒嗎?好,算事兒,可不是大事兒,對吧?總比大家都“謀逆”了強。大家努力釘死了“四兇”的罪過,讓桓琚厭惡了“四兇”,再提梁玉的事情的時候,桓琚就更容易接受給她一個比較輕的判罰了。

大理、京兆、禦史台,一起使勁,將“四兇”余黨整得哭爹喊娘。

桓琚想起來崔穎的慘狀,也是非常的不忍,更兼裴喻又告了一狀,道是他手下的人被盧會騙去打了。桓琚也不好意思了起來當天設宴款待、安撫諸禦史。

酷吏是他用的,酷吏再打了禦史,這事兒皇帝都覺得頭大。言官啊!他們如果因言獲罪,皇帝都要被記上一筆的,何況禦史還什麽都沒幹呢,就遭了這無妄之災。

桓琚得給他們賠一笑臉兒,好酒好肉招待著,稱他們是“國之棟梁”,問他們有什麽心願。眾人一齊伏地,請明“四兇”之惡。桓琚也想這麽幹了,當即應允。袁樵卻又有一個要求:“臣請外放。”

桓琚安撫道:“你是少年英才,怎麽能說要離開的話呢?”

“臣幼時隨先父外任,自以為見過世情,向來為人處事也頗為自得,不想仍被盧會所騙,可見還是歷練不夠。臣請經風見雨,砥礪前行。”

桓琚道:“唔,先辦案子,先辦案子,辦完再斟酌。”

袁樵也不強求,他今天只是想在桓琚這時埋一記伏筆而已。【叔玉之過,不可不領罰,領,斷不至於就死,應該是流放。她流放了,我還在京裏做什麽?當然是陪著走了。只是地方官不可於治下娶妻,這個須得好好定籌劃。總之她去哪裏,我也去哪裏。】【1】

除了這個插曲,安撫的工作做得還不錯。即便是袁樵,也是神色泰然,並沒有埋怨的意思。桓琚心道,【年輕人放到地方歷練也是正途,不過不能是現在,年輕人還是心太急了。現在放你出去,豈不顯得我不能容人?你且在這裏歷練兩年吧。】

袁樵舉盞略碰一碰唇,他從現在就得注意養生,得好好養傷,養好了才有力氣上路。【唔,家裏,家裏也得安排好了,是對不起阿娘、阿婆和阿先,然而我入獄,只受了二十棍就出來,實是因為叔玉斬殺了“四兇”,否則瘋子手裏能否活著出來尚未可知呢,我是該隨她離京的。反正在聖人面前講了,吏部等處,斷不至於為了我去一個偏僻地方任官而為難我。吏部都簽了,聖人有什麽理由反對呢?我的品級也驚動不到聖人。】

兩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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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歌舞正歡,梁玉還在燭下觀書。她很清楚自己犯的是什麽罪,會判什麽刑,也知道自己會被依律減刑,最終的結果大概也就是個流放。且不會被先打一頓再流放。

【去個遠點兒的地方,過幾年苦日子,也行。誰還沒苦過嗎?下地上場劈柴燒火紡紗織布喂豬養雞……老子哪樣沒幹過?我還會修房打家具呢!】梁玉很樂觀。大家都怕流放,她不怕。‘流放是一種政治資本’,梁玉雖無法這樣明晰的表述,卻知道自己必須走這一遭,不流放,她這件事情就做得不圓滿。

【殺完人而自首,我就是堂堂正正的做人。終於活出個人樣子來了!】

【追殺“四兇”的時候,京城人可真有趣,】梁玉翻了一頁書,出神了,【他們豈是為我呢?是為自己,也有紀公的情份。若做事都能得到這些人相幫,大約何事也都不必畏懼了。】

燭花爆出一串輕微的響聲,一個宮女笑道:“燈花開了,三姨,有喜事。”

梁玉從容回神:“聖人痊愈了吧?”

“是呢。”

“那就好。”

梁玉低頭掃了頁書,又翻了一頁,裴喻真是個好人,怕她寂寞給帶了本雜記來,忒解悶了:“明天記得提醒我,請大夫給換本書來。《左傳》就好,那個我還沒讀完。”

“是。三姨,時候不早了,還是安歇吧。”宮女也是佩服梁玉,宮中女子,見不到聖人、聖人打面前經過沒看她一眼、飲食比別人少了些,都要輾轉反側睡不著覺,三姨倒好,殺完了人等判刑,照樣好吃好喝還能一點不瘦!如果不是不能出去,她興許還能跑一陣兒馬。

梁玉卸了妝,心裏默默又勾了一天:【四十一。我就要流放了,還好,沒與小先生定下來,否則我這不定什麽時候回來,總叫他等著,像什麽話呢?我早發過誓,不會放手,然而與我在一起他總是操心受罪的。他是個好人,好人也不欠我的呀,沒得叫人跟著受罪。我依舊做我的女道士,也能活得很好的!只是沒有小先生罷了。唉……早知道多親兩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