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3頁)
失望之下便怒不擇言地拋出一句“十日總共就教了五個字,你竟還記不住?便是叫人拖頭驢來這般教法,也早該會了”。
人在氣頭上說話難免不過腦,其實說者未必多大惡意,但在聽者心中或許就被劃拉出一道隱秘心傷了。
趙蕎紅著醉眼怒指趙昂,也不管他已醉得癱倒在地,根本聽不見。
“我在你眼裏竟還不如一頭驢!你這種破哥哥,誰愛要誰撿去就是,哼!”
這叫人哭笑不得的陳年夙怨,長大後的趙蕎倒沒如何記恨,只是每每對著趙昂,便總能想起那個忍著淚死死盯住紙上那幾個陌生字符,難堪無助到發不出聲音的自己。
泉山不像京中有宵禁,這頓酒喝到子時過後才散。
趙昂早已醉得就地睡過去,送客都是管事代勞。
平常趙蕎的酒量還不錯,今夜卻有些醉,一把揮開前來攙扶的侍女,掛在賀淵臂彎裏搖搖晃晃行了出來。
剛走出成王別業門口,趙蕎立時繃不住了,眼淚不要錢似地掉個不停。
賀淵心疼駐足,將她攬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
穹頂銀月皎潔,星辰璀璨,山間道中一雙人影親密依偎。
“明日等他醒了,我替你揍他。”
趙蕎在他懷裏蹭了蹭臉,口齒含混地嗚咽道:“不揍。”
“那你別哭,”賀淵又心疼又不忿,“若你再哭,我一天照三頓揍他。”
“你會被關起來的,”趙蕎仰起淚漣漣的臉,“你說,阿蕎最聰明,我就不哭。”
醉酒之人難免幾分稚氣憨態,這使她看起來與平日全然不同。
真的像一朵綿糖,還是被蜜汁泡得軟乎乎那種。
他喉間滾了好幾滾,柔聲沙啞:“阿蕎自然是最聰明的。”
“好好說!”趙蕎氣呼呼在他肩頭拍了一巴掌,張開五指,“阿蕎最聰明。我只認識這五個,你不要隨意添字!”
當年那個嫌棄她“還不如一頭驢聰明”的五哥哥,花了十日教給她,她卻怎麽也記不住的那五個字,後來她背著人反復記了好幾個月,總算是認下了。
那是她迄今為止少有的,一眼就能認出的字。
那是年幼的趙蕎渴望卻始終無望從旁人那裏得到的評語。
總算明白這一點的賀淵心中遽痛,仿佛有沾了鹽的鋒利薄刃在心上來回切割。
他專注地望進她朦朧眼底,沙啞沉嗓鄭重到近乎莊嚴:“阿蕎最聰明。”
“果然,很好聽啊……”
趙蕎心滿心足綻出如花笑靨,才被眼淚沖刷過的美眸盈盈柔柔,裏頭盛滿月華,繁星,還有賀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