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賀淵約莫是猜到她想說什麽的,眼神雀躍地盯著她期待半晌,見她沒有要將話說完的意思,頓時就蔫兒了。

“我說……”

“你別說!”趙蕎殘忍打斷,滿眼防備地扭頭瞪過去,“你還是做個矜持話少的冷冰冰比較好。”

“哪裏還有冷冰冰?早被你‘一刀捅死’了。”賀淵笑笑。

趙蕎愣了片刻,才想起去年冬自己單方面同他慪氣時,隨口講過“冷冰冰被兇巴巴一刀捅死”的故事。

什麽破記性?該記的不記,不該記的倒瞎記。

她沒好氣地嗤之以鼻:“就隨意胡說八道一句而已,半年了還沒忘?”

“我寫在冊子裏了,不會忘的。”賀淵下巴微揚,理直氣壯。

她忍俊不禁,邁開步子沖在前,小聲嘀咕:“也太記仇了吧。”

賀淵不緊不慢跟在後頭,凝著她纖細的背影,微喑沉嗓追著她的腳步,話尾揚著繾綣笑音,輕輕的,沙沙的。

“阿蕎,不是記仇。”

是太想“與你有關”,不舍得再遺忘任何關於你的事。

*****

日頭西沉時,趙蕎與賀淵一前一後來到成王別業。

今日的趙昂也不知怎麽回事,看賀淵是橫豎不順眼,臉色並不大友善,但也沒將他拒之門外就是了。

成王別業裏有一座視野極佳的三層觀山賞月樓,今夜他邀趙蕎來小酌,席便設在第三層花閣。

少府匠作精工的金絲楠鏤花矮桌就擺在巨大的落地見月窗前,春望繁花似錦,夏賞皓月流螢,秋觀紅楓落英,冬見青山白頭。

泉山最好的四時風光可盡收眼底。

酒至微醺,跽身而坐的趙蕎舉盞笑嘆:“成王兄這才是真風雅。”

“誇得虧心不虧心?”趙昂單腿微屈,執壺的手搭在膝頭,不滿地斜睨她一眼,“小時在欽州那些年,你明明總是扯著我衣角,吐著口水泡泡追著喊‘五哥哥帶我玩’,這些年卻生分得像什麽似的,真沒意思。”

武德元年之前大周尚未立朝,鎬京還在入侵異族的手中,趙家的孩子們自是養在趙家的龍興之地欽州。

那時的趙昂還不是成王殿下,只是欽州朔南王府五公子。那時趙蕎的父親還只是長信郡王。

趙蕎心頭一梗,面上窘迫火燙,垂臉嘟囔:“編的吧?”

年紀小的人在這點上總是吃虧,太早的事記不大清楚,只能由得年歲大些的人任意編排些不知真假的糗事,想反駁都沒底氣。

“賀淵,你瞪我做什麽?”趙昂醉眼朦朧給他瞪回去。

賀淵並不答話,端起酒盞抵在唇前,不甘地冷哼一聲,又轉頭看向側坐的趙蕎。

余光瞥見賀淵目光灼灼望著自己,似好奇又似遺憾不甘,趙蕎尷尬到忍不住薅頭發:“騙鬼啊!我怎麽可能吐口水泡泡!”

那愚蠢畫面,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周身惡寒。不可能的,趙昂這廝定是喝多了胡說八道。

“是真的,小時的阿蕎粉嘟嘟的,像朵小棉糖,黏上人就不撒手,可好玩了。”

賀淵接連幾口酒悶下去,回味全是酸。捶心肝地酸。

粉嘟嘟,像朵小棉糖,黏上人就不撒手,還會吐口水泡泡的阿蕎,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了!

真想將趙昂拎起來拔刀相向。

趙昂大約是酒意上來了,轉頭就忘先前還與賀淵橫眉冷對,倒是興致勃勃向他追憶起童稚歲月來,趙蕎幾次惱羞成怒試圖打斷,竟是封不住他的口。

“……可惜五六歲開蒙後就兇得跟小豹子似的,牙尖嘴利,莫名其妙就不愛搭理我這五哥哥了。”趙昂已仰面躺在了地墊上,面帶笑意閉著眼,遺憾唏噓。

那時的趙昂已是十二三歲的半大少年,多少有點心高氣傲的倔氣,也不肯開口問小堂妹為何態度變了樣,碰了幾回釘子後便也暗暗犟上。

後來就這麽漸行漸遠了。

趙蕎也有些薄醉,聞言輕笑:“才不是莫名其妙,只是你不記得了。”

*****

在欽州那些年,因是戰時,諸事從簡,若非天資格外出挑的趙家孩子,便都在族中家塾一並受教。

趙蕎總認不得夫子教過的字,被旁的孩子笑是癡呆傻。

偏她小時與如今不同,是個甜軟軟的笨嘴,辯駁不來,加之也已意識到自己與旁人不同,不敢對誰說,只會躲起來抹眼淚。

有一回被趙昂撞見,他便牽了趙蕎回家塾學館中,疾言厲色將那些小蘿蔔丁連同家塾夫子一頓訓。

之後他帶趙蕎回去,說要親自教,保管讓人對她刮目相看。

可惜十二三歲時的趙昂也有驕矜少年們常見的通病:耐性不怎麽樣。

他自己本也在學業繁重的階段,還要分出神來教導個五六歲的小妹子識字多少有點力不從心。再加上趙蕎當真是轉頭就忘,總也教不會,他便也惱火起來,以為是趙蕎年幼貪玩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