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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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雪停了,趙蕎以脂粉遮了憔悴臉色,又去了賀淵那邊。

要說賀淵的底子確實非常人可比。

昏迷半月,醒來休養一夜後就幾乎能行動如常了。

“韓太醫說,只是還不能與人動武交手,旁的沒大礙。”侍者中慶向趙蕎解釋。

趙蕎點點頭,看向圓桌對面的賀淵。

以往雖總是賀淵去找她的時候多些,但她也是來過賀淵這裏的。

還從未像今日這般被請進待客專用的客堂過。

讓人上的茶都是接待貴客的“一丈春”!

禮數周到得讓趙蕎險些將一口銀牙磨成粉。

顯然威武的賀大人身板扛打,腦子卻不扛打。

忘記的那些事還是沒想起來。

中慶退出客堂後,對桌而坐的兩人陷入了沉默。

賀淵的坐姿過分挺拔,目視前方,看似淡漠平靜。

可趙蕎哪會不知,這是他拘謹尷尬又不想被人看出來時慣有的模樣。

雖說“灃南賀氏”在前朝就是名門,但隨著前朝亡國,賀家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家聲一落千丈。

直到武德元年柱國鷹揚大將軍賀征在賀氏故地灃南重建宗祠、聚攏幸存族人,賀氏才重又回到世家高門之列。

賀淵這位在族中排行第七的名門公子算是生不逢時,人生最初十來年恰是賀家衰頹到險些銷聲匿跡的落魄歲月。

背負著“前朝名門之後”的虛名,經歷著與亂世中大多平民少年一樣的顛沛流離。

後雖有賀征大將軍重振賀家,賀淵也在成年之前過上真正世家公子該有的生活。

可他年少時不是在逃亡途中,就是與家人藏在灃南故地的山林,這種經歷自使他在京中世家子弟裏顯得格格不入。

他不慣花裏胡哨的繁縟禮節,十幾歲剛到京中時,因言行隨性、熱情,鬧了些許笑話。

少年人臉皮薄,那之後長了教訓,偃武修文樣樣自律到極點,時時處處謹言慎行,就怕出紕漏給賀家抹黑。

幾年下來,他倒成了京中世家子的樣本。

出類拔萃,端肅剛毅,冷靜自持。

這樣的形象自是讓人只敢遠觀。

後來又進了金雲內衛,更添幾分神秘,外人愈發不敢親近。

所以他就不擅於事故人情。

面對不熟悉的人,尷尬的場面,他不會主動開口去緩頰氣氛,就僵著。

趙蕎勾了勾唇,收回目光,垂眼看著杯中茶芽浮浮沉沉。

“當真一點都想不起?”

“昨夜試著想過,零碎有幾個畫面,”賀淵扭頭看向旁側屏風,“只是……”

沒有將話說完,也算他心軟體貼。

還能“只是”什麽呢?

只是那些零碎畫面裏,沒有趙蕎這人。

趙蕎苦笑不動。

“鄰水遇襲的事能想起麽?”

“想不起。”

“昭寧陛下登基大典呢?”

“武德五年冬神祭典之前的事都記得,那時昭寧陛下還是儲君殿下。”

那時趙蕎一年與他打照面的次數單手就能數完,兩人是真不熟。

如此,兩人之間的事就很棘手了。

他不記得與她的種種,面對她都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議親之事顯然只能擱置。

太醫院尚沒個說法,也不知他幾時能想起來。

又或者,能不能想起來。

“既連陛下登基都不記得,那不記得我也不算過分,”趙蕎自嘲笑笑,“你想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麽熟識的?”

既他的記憶是從那時丟失,或許可以試著將事情從頭捋過來,萬一有所幫助呢?

賀淵總算正眼看她:“據說是武德五年在溯回城熟識的,但我家人不知具體是什麽緣由。”

“全天下都沒幾個人知道是什麽緣由,”趙蕎溫柔淺笑,“那時你金雲內衛的兩個夥伴……”

賀淵倏地閉上眼,面色轉青,似在忍耐著什麽。

趙蕎心下大驚,趕忙起身走過去:“怎麽了?!”

“頭疼。”

他喉間滾了滾,話音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刀刮似的。”

說話間,他額上竟有大顆大顆的冷汗涔涔滾下。

趙蕎扶住他,趕緊喚中慶請太醫韓靈。

侍者們將賀淵扶回寢房。

韓靈替他把完脈後,若有所思地撓著額角出來,單獨將趙蕎請到一旁,詢問賀淵發作頭疼前兩人談了什麽。

“武德五年溯回城冬神祭典,還有他金雲內衛的夥伴。只提了這些。”趙蕎不敢大意,認真答了。

韓靈忽地一拍腦門:“首醫大人那破記性!這種症狀的類似先例,根本不在古籍醫案上!”

而在軍醫醫案上。

亡國後與入侵異族抗爭的那二十年,戰事頻繁且慘烈。那種場面對人的沖擊之大,沒有親身經歷的人很難想象。

“尤其實戰經驗不多的年輕將領。當麾下士兵一個個在眼前倒下,他們會不自知地將這些算作自己的無能與罪過。只有忘掉這些,他們才不會崩潰。人的腦子很玄妙,有時會自己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