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4頁)

這小子進書院兩年向來安分,學業雖不算出類拔萃卻也不差,更從不招惹是非。

原本還奇怪他怎會與人打架,這下總算懂了。

前年陳尋因“私納後院人”的事被罷官問罪,那些本就見不得光的後院人自被遣散了。

可孩子總歸是陳家血脈,當然還養在家。

不過那之後,小姑娘在家處境尷尬,誰都不給她好臉。

雖沒讓她餓著冷著,也送她讀書,旁的事就幾乎不管。

“……有些同窗知陳家沒人給她撐腰,她也不會向山長告狀,在書院又獨來獨往沒朋友,就常欺負她取樂。”

趙淙的話讓趙蕎沉下臉來。

趙淙接著道:“年初我曾撞見過一回,與欺負她的人吵過。後來沒再瞧見,就以為他們收斂了。前日下午我穿小樹林去藏書樓,撞見他們逼她跪下學狗爬,還拿樹枝抽她,讓她得叫出聲。我實在看不過,就故意說難聽話激他們與我動手。”

雖出身宗室高門,但趙蕎慣愛在市井間打滾,是個江湖氣極重的俠義性子,哪聽得這種欺人之事。

“大人犯錯,與小孩子有什麽相幹?”

她猛地咬碎了口中的潤喉丸,怒不可遏地啞聲道:“當年朝廷著手整頓勛貴、官員私納後院人的事時,分明說過罪不及稚子!這陳家真真一門混賬,再怎麽都是自家孩子,就這麽不管不問任人欺辱?!”

趙淙停步,擡起手背壓在眼上。

“二姐,小時我不懂事。長大才知外間並非誰家都像咱們府中一樣……”

他也是後院人生的孩子。

趙淙生母是前任信王趙誠銳的後院人之一,幾年前因犯下大錯被遣到遠離京城的莊子上處置了。

但府中沒誰遷怒他,更不曾薄待。

甚至在玉牒上將他記在前任信王妃名下,還讓他做堂堂正正的信王府四公子。

“若非當年母妃殿下心慈仁厚,大哥與你也願容我,只怕我今日的處境不會比那陳家小可憐好太多。”

其實信王府如今這一門兄弟姐妹六人,除老大趙澈與老二趙蕎明正堂皇是前任王妃與側妃所出,剩下四個的生母都是前任信王的後院人。

但這四個孩子從未因生母的緣故受過什麽刻薄輕慢。

即便是長兄趙澈襲爵後,仍給他們享有王府公子、姑娘該有的一切,盡力扶持、耐心教導。

無怪趙淙淚目感懷。

有些事小時以為理所當然,長大見別家同樣境遇的孩子那般不堪,才知自己得了怎樣溫柔寬厚的對待。

“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趙蕎擡手揉揉他的頭頂,“大哥說過,咱們兄弟姐妹共六人,始終是榮辱共擔的血脈至親,一輩子都不會變。”

趙淙使勁抹了臉,沖她重重一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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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動手打傷你的是哪家混球?”

“大司農府籍田令樊承業的小兒子樊均,也是我同窗。”

趙蕎訝然側目,拿絹子捂嘴咳嗽兩聲。

“你當年習武的啟蒙恩師可是帝君,竟被個小自己一兩歲的家夥揍成這鬼樣子?”

早些年趙淙曾和三哥趙渭一起,在當時還是駙馬的帝君跟前受教。後因他天資有限學得太過吃力,這才被送到明正書院學尋常功課。

如此入學就晚了,同窗幾乎都比他小上一兩歲。

在他們這個年歲的半大少年來說,一兩歲的年紀差距往往意味著身形體格甚至力量上的優勢,更別提他的武藝還師承帝君那種高手。

占盡優勢卻被打得臉上開花,實在不可思議。

“當時對方五個圍著我一人打!而且我也沒認真還手。這是計謀,計謀!”趙淙加重語氣,強行挽回顏面。

“真是個絕世精妙的苦肉計啊。”趙蕎輕嘲著斜睨他臉上的青紫淤傷。

“陳家壓根兒不管那小可憐,若只說她被欺負,書院最多就對樊均一夥人訓斥幾句,叫他們賠禮道歉了事,過後他們還會變本加厲找她麻煩。而且,她也不願被更多人知道自己受欺負。”趙淙面紅耳赤,哇啦哇啦一路辯駁。

“我故意沒認真還手!我被打傷書院自要重視,這不就將樊家老太太和你都請來了?當然,我原意是自己與樊家人談,沒想驚動你。”

“你打算怎麽與樊家談?”

“若我堅持不答應和解,要書院將樊均掃地出門不給他書讀,”趙淙不太確定地看向二姐,“這樣,應當可行吧?”

畢竟他是信王府四公子,宗親身份擺著的;而帶頭打他的樊均,其父籍田令樊承業只是六等京官。

孰輕孰重,書院山長也不傻。

趙蕎揉著額角沉吟片刻後,搖搖頭:“書院或許會同意,但這不妥。畢竟你也說陳家小姑娘不願張揚自己受折辱的事,那眼下能擺在台面上說的就只是你被打了。可你傷得又不重,若強硬要將樊家小子趕出書院,外頭會說大哥縱容弟弟妹妹仗勢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