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秋棠在浦誠忠走後,肚子裏火燒火燎的一陣兒疼過一陣兒,不一會兒痙攣一樣地嘔吐起來,隨後胃更加劇烈地疼痛起來。她像往常一樣吃了止疼片。剛開始止疼片還能起一點作用,後來疼痛越來越厲害,蔓延到整個肚子,頭上開始冒出冷汗,手腳冰涼,她意識到身體出了大問題,馬上給浦誠忠打了個電話。

放下電話後,她等了幾分鐘,疼痛已到了幾乎讓人虛脫的程度,心跳也跟著加快,她突然有種非常絕望的感覺,自己馬上就要不行了。趁著還有一絲清醒,她趴在廚房的台面上壓著肚子,顫抖著給曉華撥了電話,告訴她自己病得很厲害,已給浦誠忠打過電話,他會回來送自己去醫院。

曉華剛剛下課,聽電話裏媽媽斷斷續續的講話聲,急道:“媽,快叫救護車,你別犯糊塗,他能靠得上嗎?我馬上趕回去。”

秋棠說:“你不用回來,我、我沒事……”剛說到這兒,頭一歪,人已然昏了過去。

曉華聽見很輕微的一聲響,然後那頭就沒了動靜,大急,大聲叫道:“媽!媽!!”

靜靜地聽不到任何回音。

曉華馬上掛掉電話,撥了911急救電話,將情況向接線員講了一遍,對方說馬上安排救護車趕過去。

曉華一邊往停車場跑,一邊又往家裏打電話,電話裏傳來的一直是忙音。

她一遍一遍地打著,眼淚控制不住地飛奔而下,她顧不得擦一下,只是重復著按鍵的動作。

不過幾分鐘的光景,好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樣,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

一個急救人員剛把桌上的電話從昏迷的秋棠手中拿起來放回原處,電話鈴就尖銳地響了起來,嚇了他一跳。

接起來,聽見一個年輕女子帶著哭音的急切的聲音:“我媽媽怎麽樣了,你是誰?”他告訴曉華秋棠已經昏迷,他們立即送她去醫院,曉華問清楚他們要到哪個醫院就結束了通話。

曉華在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車子,跳上去就往回趕。

她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以超過每小時190公裏的速度疾駛,曉華雙手緊握方向盤,依然可以感覺到冷汗一點一點從手心沁出來,嗓子眼裏要冒出火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嗚嗚”的警笛聲,五彩燈光閃爍,曉華心裏暗叫一聲倒黴,趕緊減速打輪把車停到路邊,將車窗搖下。

後面的警車也緊跟著停了下來。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警察出現在窗口處,讓曉華出示駕照、車的保險及登記紙。

他翻來覆去地查看著那幾樣東西,曉華的心裏火燒火燎,突然壓抑不住,大聲對警察說:“我知道我超速了,你要開罰單就開吧,可是,請你快一點好嗎?我要趕時間,我要去見我媽媽,我媽媽她……”說到這裏,眼淚再也止不住,噴湧而出,她兩手捂住臉,趴在方向盤上痛哭失聲,片刻之後覺出自己失態,強自忍住淚水,從紙盒裏抽出一張紙擦擦臉上的淚,對警察說:“我媽媽現在在醫院裏生死未蔔,她和我通電話的時候突然昏倒在地,救護車拉她去急救了,我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麽樣,我真的趕時間。”

那個警察不贊同地說:“趕時間也不能像你這樣瘋狂地開車,太危險了,你會在見到你媽媽之前先把自己的命送掉的!”

曉華點頭:“我會小心,我可以走了嗎?”

那警察說:“不行,你這樣子開車還是會超速,而且你的精神狀態也不適合再開車了。”

他把手裏的文件還給曉華,對她說:“你跟著我,在前面的出口出去,把車停到附近的停車場,我送你去見你媽媽。”

曉華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哽咽著說:“好的,太謝謝你了。”

曉華將車停好後,上了警察的車,警察帶著她風馳電掣地往回走,雖然警車沒有打開緊急燈,但是路上的車看到了警車還是紛紛規避,所以一路駛來暢通無阻。

浦誠忠回家的路上,看到救護車“嗚嗚”叫著離開他們家的那個小區,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但是他不能肯定那車裏拉的是否就是秋棠。回到家查看了一下發現家裏沒有人,趕緊掉頭往醫院開去。

在急診室,他找到了秋棠,發現她已昏迷不醒,不由得大驚失色。

醫生護士圍著秋棠七手八腳地為她做各種檢查,一個醫生告訴浦誠忠初步推測秋棠是胃穿孔,需要馬上進行手術。

他的手顫抖著在文件上簽了字,很快秋棠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浦誠忠神情萎靡,眼睛幹澀,低垂著頭在等待室裏木然地坐著,腦子裏混沌沌一片。

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秋棠怎麽會這麽粗心?胃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不到醫院做個徹底檢查?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醫生進來向他說:“你太太的確是得了急性胃穿孔,送來的有點晚了,胃液已大量進入了腹腔,引發了腹膜炎,我們正在修補清理,現在看來不至於有生命危險,請你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