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北土城

周遭萬籟俱寂, 黑漆漆一片。水流殆盡,赤/裸的屍體臉朝下趴在鋪滿白色馬賽克的泳池底部。

特意留到最後的張燕, 手中握著鋒利無比的菜刀, 跪坐在於明的旁邊。

手起刀落,猩紅色的血液順著白色的馬賽克磚縫往排水口流去, 殘肢碎肉飛濺而起,雪白的屍首被慢慢切成一段段肉塊, 被張燕裝在袋中, 藏在女更衣室的一排空儲物櫃中。

無邊泳池池地血紅一片,碎肉屍沫遍地,刀刃砍在地板上, 發出澄亮清脆的聲音。一下下, 像是砍在人的心底。

消毒泳池的漂白水,被張燕整瓶倒進泳池之中刷洗, 直到肉沫血跡已消弭不見, 一池平靜無波的池水, 掩蓋了數小時前曾發生過的一切。

泳池仍在,水波仍在, 可是傍晚時候仍在泳池內暢遊的於明, 卻已經成為了一袋袋破碎的屍塊。

詹台和方嵐注視著面前慢慢恢復了平靜的池水,久久無語。

空中黑色的塵埃漸漸散盡,於明屍魂不再, 站在他們面前的張燕力竭脫力一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目光渙散毫無神采。

方嵐上前一步, 伸手在她面前揮了一下,張燕卻仍半睜著眼睛,仿佛沒有看見她的手。

詹台拉起她,輕聲說:“來不及了。”

“魂魄被侵太久,她失智已有時日。想來,命不久矣了。”

“於明能制人皮屍蠟,能召喚冥王船,”詹台說,“他方才見到我,一眼便能認出我的樣子,還稱我為“小陸道長”。”

“我想,他與你一樣,求道的時候也許曾經見過我的面。”

“屍蠟人皮並不是高深的術法,只是汙穢繁瑣,不為正道所喜愛。於明是醫生出身,拿慣了手術刀,雕琢技術更是不在話下。以屍蠟制成□□,對他來說應當不難。”

“可是屍蠟人皮違背綱常,人死之後魂魄被封在屍蠟之中不得輪回,久而久之魂不成魂,魄不是魄,最終只剩一縷雜念,待屍身涅滅的時候便飄散在人間。”

“於明既然善用屍蠟人皮,行走江湖必會隨身帶上一些,再若是身上曾沾染一星半點,臨死之時徹悟自己死因,便可將魂魄封在屍蠟之中,如同制作屍蠟人皮一般。”

“張燕分屍的時候,需要一手按著肢體一端,另外一手拿起刀。而她按著肢體的那一只手,很有可能沾染上了封存了於明魂魄的屍蠟。”

“右手拿……以是左手按住了屍體,沾染了屍蠟。”方嵐喃喃地說,“不錯,在民康胡同發現的那只斷手,的確是左手。”

詹台抿唇點頭:“屍蠟沾在張燕的手上,於明的殘魂卻還深刻地記得臨死前自水面下往上看著張燕的那一眼,怨念恨意在殘魂之中不得消散,漸漸侵入張燕的手中,又從手背緩緩蔓延,直至整條手臂。”

方嵐悚然心驚:“那張燕切斷自己的左手,難道是為了自救?”

詹台背過身擡起頭:“我想,於明的殘魂附身在張燕的左手上,時日漸長,逐漸生出了幻覺。明明無傷,卻仿佛凍入冰櫃一般劇烈地疼痛。夜半不能睡覺,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自己的左臂懸浮在眼前,像是下一秒就要掐住咽喉扼死自己。”

“張燕的左臂失去了感覺和意識,只剩下一截越來越不受控制的,隨時可能會殺死自己的手臂。”

“張燕的手臂不受她控制,卻被於明的殘魂附身。所以,那不受控制的手臂打開了電腦,將林愫和宋書明,以及你和我的故事更新在於明妹妹臨死之前更新過的晉江文學城的網站上。”

“也是這只不受張燕控制的手臂,在醫院的時候將提示了小說的紅繩綁在了方嵐的手腕上。”

難怪啊,難怪於明的魂魄徘徊在世,卻不能親口對詹台和方嵐說出兇手是何人。

因為於明能夠勉強控制的,只有一只時而靈巧時而笨拙的手臂。

試想一下,張燕的意識且還清醒,可是手臂卻被鬼怪的魂魄控制,不由自主。夜不能寐,提心吊膽,又有幻覺痛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在這樣的煎熬之下,她神智不清,只能舉刀斬斷自己的手臂,以求早日脫離苦海。

“可張燕卻沒有想到,就算她砍斷了手臂,殘魂卻早已入髓,隨著她的血脈深入,慢慢遍布全身,直到神智皆喪,行屍走肉一般。”詹台說。

“張燕殺了於明,於明卻用自己的屍蠟封存了殘魂。殘魂附身在張燕手臂上,仿佛另有生命的個體,在網上發出小說,給林愫親手遞了小紙條,就是為了早日得到你我或者林宋的注意,這樣才能早日為他伸冤。”

“於明的姐姐死在田友良放的大火之中,他為了替家人復仇,親手煉制屍蠟人皮捉住魔頭囚禁。 後來,於明陰差陽錯查到了張大川弑父殺母的真相,出於義憤將兇手張大川緝拿回來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