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將軍澳

他年紀雖不大, 且平日裏吊兒郎當嬉皮笑臉慣了,一直都是仗劍天涯快意恩仇的少年模樣。

此時難得沉下面龐, 白玉般的面孔棱角分明, 神情桀驁冷硬, 天然便有一股攝人的氣勢。

人之天性,自來便是欺軟怕硬。

可誰軟誰硬若想辨個分明,穿什麽衣服作什麽姿態,其實都比年齡重要。

詹台站在那裏,一身的傲氣好似天然的屏障,生生將那些人逼退了幾步去。

幾人面面相覷, 到底還是有人嗤了一聲,不屑道:“哪裏來的撲街仔, 夠膽揾我們摣fit人。”

詹台冷冷望著他, 也不說話, 右手自身手伸了出來, 幽幽一縷藍光在指尖縈繞,小蛇一般若隱若現, 在正午的日頭下看得並不分明。

雖不甚分明, 但那一縷溢著流光的火苗已是十分詭異。

就像方嵐所說, 十個神棍九個騙,還有一個是癡線。這幾個在火車站招搖撞騙的小嘍啰, 平日裏最多不過聽聽上面的人吹水, 偶爾見到一個懂問米占蔔的便恨不得跪下磕頭叫大師,又哪裏真的見過高深精進的道術?

幾個小嘍啰目瞪口呆看著詹台指尖的火光, 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又再朝後退了一步。

詹台神情淡漠,卻仍嫌不夠,修長的指尖輕輕一碰,右臂緩慢擡起,露出完美的肌肉曲線。

片刻之後,他指尖的藍火猛地增大,火光驟然亮眼,盤旋在他的指尖,沿著手背慢慢向上爬過小臂,好似藍色的刺青花臂,迅速地占領了他整個手臂。

火光繼續向上,躍過他的肩膀,在他的額角凝成一團明滅不定的火焰,砰砰砰地跳躍數下之後,轟地一聲沖上天空,像炸響的煙花一樣四散綻放,仿佛怒吼的雪豹露出尖銳無比的巨齒。

詹台頎長的身形連一下晃動都不曾有,仿佛四濺而出的藍焰本就脫身於他的本體一般。

那幾個小嘍啰被這白日煙花豹影人形所懾,此時不敢輕易開口,既分不清他使出的是魔術還是妖法,又分清他是敵是友。

詹台也不為難他們,垂下眼睛輕輕說:“我說了,請你們當家的出來。”

廣東地區服務業極為發達,又因早年香港人北上打骨按摩風靡,近年來受東南亞影響,泰式按摩流行,是以洗浴按摩一直以來都很受歡迎。

深圳火車站不過方寸之地,稱得上名號的洗浴店便有將近百家。

詹台擡眸,漫不經心地看了看這家洗浴店金碧輝煌的招牌,上面寫了金光閃閃四個大字“香江明珠”,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門童應該是受了吩咐,畢恭畢敬將他引入了大廳。

詹台坐在沙發上,隨意地四周掃視了一遍,心裏冷笑了一聲。

也是,火車站這一片交通要塞,躺著都能生錢的地方,能把這一塊蛋糕吃到肚子裏的人,想必也不是平常人。

地段絕佳的這家香江明珠洗浴店,內裏陳設雕欄玉砌富麗堂皇。珠光寶氣的正門並不開啟,只在門口擺了兩尊碧玉貔貅。大廳頭頂開天窗,自然光自上而下傾瀉至淺灰色的鵝卵石水池中,養了一池紅白相間的錦鯉。

詹台抿緊雙唇冷冷看著,掌心卻漸漸收緊放在身側。

好在那人並沒有讓他等很久,十多分鐘後,魚池北側的竹林旁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幾個黑瘦的精壯男子簇擁著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進來。

那人樣貌十分和善,胖嘟嘟的圓臉上嵌著兩只圓鼓鼓的眼睛,又黑又矮穿一件金光閃閃的中式褂子。

那人見到詹台,哈哈笑著上前兩步,一把握著詹台的手:“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真沒想到,現在江湖裏排的上名號的道友,竟然是這樣的少年英雄。”

詹台皮笑肉不笑,也反握了那人的手,卻不接話。

那人半點不在意,豪爽地自我介紹:“呐,我南下有些年頭了,你年紀小,可能沒聽說過我。”

“鄙人姓秦,單名一個福。南海西樵山雲泉派,不知閣下師承何人,今日來此是為何事?”

詹台站起身,眼波平靜直視秦福,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陰山十方。”

陰山十方因血玉滅門,縱有幸存者也多是苟延殘喘的亡命之徒,多以手段殘忍出名。

詹台孤身在外,為找方嵐也下了血本,此時也不去計較隱姓埋名韜光養晦,只求早日立身取信於人,好早些找尋她的下落。

秦福聽了詹台所說,眉毛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只難以察覺地頓了頓,又笑起來,指了指洗浴中心的大廳說:“道友遠道而來,倒不知對我這小店可有指教?”

這是在試探他的本事了。

詹台倒不怕這個,唇角揚起,淡淡地說:“震艮巽兌四隅立鼎,正中請貔貅一對,是為鬥煞。大廳無梁,引活水飼錦鯉於銅錢孔樣的天井之下,是為納氣聚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