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含光路

詹台目眥欲裂,怎麽也想不到他下個樓的工夫,方嵐居然就受了這麽重的傷?

他甩下肩上背包撲到方嵐的床邊,探手向下一摸,果然摸到一手溫熱的血跡,黏糊糊纏在指尖,紅得刺眼。

可是他再撲到她身前,卻發現她呼吸平穩睡顏安謐,除了燒得通紅的臉龐之外,看不出絲毫異狀。

詹台再一想,戲服一直在他隨身的背包裏跟著他一起出了房門,整個房間之內再無一物能夠傷她。方嵐身下的血,不可能與戲服有關。

那片血跡的位置正是她腰臀之下,詹台一赧,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方嵐來例假了。

說起來,也是他自己沒想清楚。

她貼肉穿著的戲服,陰寒怨氣重得像從黃泉裏撈出來的一樣,年輕的姑娘遭不住,趕上了大姨媽也來勢洶洶陣仗嚇人。

詹台先松一口氣,復又滿心苦惱。

他哪裏見過這種場景?手足無措半響,詹台將背包倒了個底朝天,左思右想,將黃紙符抽了一大沓,塞在方嵐身下。

哪裏能管用?鋼鐵直男犯起蠢,神仙也難理解他的腦回路。

林愫早孕嗜睡,睡到半夜卻總要起夜。

她迷迷糊糊爬起床,卻發現宋書明沒有在床上。

等她從洗手間回來,宋書明剛巧也推門進了房間。

“又怎麽了?”林愫蹙眉問他。

宋書明忍著笑:“還是詹台。”

“詹台打電話問我,女孩子來例假之後,應該怎麽辦?”

林愫:“……那個半裸昏迷的姑娘?”

宋書明:“對。”

林愫沉默片刻:“.真的不用報警嗎?”

方嵐這一覺,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

她睜眼的時候已經中午,陽光透過閣樓的小窗灑在了床上,床前兩面電風扇呼啦啦對著她直吹,讓悶熱的房內有了些流動的風。

風扇是新買的,連標簽都還沒拆。方嵐盯著那風扇看了幾秒鐘,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

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身下一片黏膩,一半是血,她來月事了。

另外一半,是她熱出的汗。

她身下,鋪了一條淡藍色的成人隔尿墊,那墊子不透氣,和皮膚接觸的部分都起了厚厚一層汗,此時汗水夾雜血液,仿佛空氣中都有了層不怎麽美好的味道。

方嵐皺著眉頭挪開下身,枕頭旁邊雜七雜八擺了各式各樣的衛生巾。顯然買的人壓根不知道選些什麽好,幹脆胡亂拿了一大袋子。

方嵐隨手選了一包合用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翻身下床。

不巧,床畔擺了一盆水,被她一不留神踢翻了。搪瓷盆倒在地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水灑了一地。

詹台聽到動靜推門進來,正好看到她半彎著身子扶起搪瓷盆。她身上還穿著他的T恤,光著兩條腿。她睡著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什麽,此時她醒過來,俏生生站在他面前,詹台覺得自己的臉噌地一下紅了。

“起來了?”詹台聲音有點啞,趕緊咳嗽了兩聲掩飾一下。

方嵐剛才一彎腰,又覺得頭暈,想伸出手來撫著額角,一摸腦門,才發現額前還貼著一條退熱貼。

詹台上前,自然而然從她手裏接過退熱貼丟進垃圾桶裏。

“昨晚看你燒得難受,剛開始還拿冰毛巾給你貼額頭,後來百度了一下,才知道還有退熱貼這玩意。”

“你別說,還挺好用的,冰冰涼涼貼在腦門上真的挺舒服。我昨晚被熱得受不住,隔了一會兒就得去廁所澆盆涼水,後來幹脆也揭了一個退熱貼給自己貼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方嵐擡眼看他,才發現他赤著上身,頭上也被汗濕,懷裏抱著一個不銹鋼小飯盒還在蒸蒸冒著熱氣。

房間裏兩個他新買的風扇,此時都在對著床鋪呼呼直吹。

長沙七月盛夏,他們在沒有空調的老式閣樓住了一晚,想必他不好過。

說不感激就是在自欺欺人。

方嵐嘴唇囁喏兩下,道謝的話在口中溜了一圈,說出的卻是:“我先洗澡。”

詹台半點不在意,咋咋呼呼替她打開了廁所的門:“你先在外面等一等。”

“臨時找的房子老,你又不肯住酒店,只能湊合一晚上了。好在還有熱水。”

那廁所還是蹲廁,詹台先站了進去,從水槽下面抽出一塊木板搭在廁所上面。他心細,知道女孩子愛幹凈,特定拿下花灑將木板沖幹凈,又伸手試了試水溫,叫她:“好了。”

方嵐接過花灑進了廁所,正準備關門,又聽見他小心翼翼敲門。她打開一個縫,看見他將臉別過一旁,手伸過來,遞過一雙嶄新的粉紅色拖鞋。

方嵐愣愣地接過,粉紅色啊,她有多少年沒有穿過這樣少女的顏色了?

微涼的水兜頭澆下,她將自己埋在花灑下,直到不能呼吸才從水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