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4頁)

蕭山盟倒不好意思起來:“那天遇見你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校園裏路燈又不亮,沒看清楚你的模樣。”

雲錦書替他解圍說:“好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畢竟是學雷鋒做好事,等下自罰一杯酒,給百合道歉。”

章百合說:“也不用罰酒,按道理是我該敬他酒,感謝他幫助同學,現在就算兩抵了。”到底是對蕭山盟沒能記得她而耿耿於懷。

以前組織的兩次飯局,座中都是蕭山盟的哥們兒,雲錦書多少有些拘謹,喝酒時點到即止,一副不勝酒力的淑女模樣。今天的情況有所不同,一邊是情深意濃的男朋友,一邊是交往數年的閨中密友,雲錦書的情緒高漲,雙眼放光,終於亮出她酒量的底牌。錦書不肯喝啤酒,說它熱量太高,怕喝出啤酒肚;也不肯喝紅酒,說它甜不甜酸不酸的,味道不純。她只肯喝白酒,說白酒活血化瘀,溫暖腸胃,對人體最好。蕭山盟和章百合只好聽她的。

雲錦書叫了兩瓶一斤裝的“景海大曲”。明亮的玻璃瓶子,微微搖晃的酒漿,擺在三個二十來歲的男女學生面前,多少透著點不協調。藍房子餐廳的服務員大姐站在櫃台後面,滿臉狐疑地打量他們,似乎在猜測他們的來頭。

三個人口袋都不富裕,只點了三道菜,炒蜆子,口水雞,蒜蓉茼蒿,配三碗白米飯。錦書和百合都大聲嚷嚷著“今晚不醉不歸”,讓蕭山盟摸不清狀況,心裏直犯嘀咕。

啟開酒瓶後他才知道,他的初戀女友原來是一位酒國英豪,而章百合也只比她稍遜一籌而已。蕭山盟和她倆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他的酒量屬於“不喝正好、一喝就多”的水平,一杯白酒下肚就臉色通紅,兩杯則頭重腳輕。錦書知道他不成,也不攀他,和百合頻頻舉杯,喝得不亦樂乎,小餐廳裏觥籌交錯,春意盎然。

那囂張的青春時光,那極致快樂的夜晚,讓錦書每次回顧時,都淚光盈盈。那天晚上,她以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以為她可以永遠這樣任性下去。

在蕭山盟的規勸下,錦書和百合最後剩下半瓶白酒。這其中,蕭山盟喝的可以忽略不計,百合喝下一小半,錦書喝下大半。她雙頰緋紅,目光瑩潤,一手拉著蕭山盟,一手拉住章百合,說:“太開心了,以後每年今天,我們都要來這裏。”

百合那天喝了過量的白酒,但她醉酒後不多說話,也不放聲大笑,安靜得幾乎讓人忘記她的存在。她的皮膚色澤深,惹了紅暈也不明顯。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綻放著笑意,露出一線潔白如玉的牙齒。她乜斜著醉眼似乎也在看蕭山盟——那張眉清目秀的臉,在暗夜裏看去,有著讓人怦然心動的魅力。

蕭山盟獨自照顧兩個走路不穩的女生,頗耗費一番力氣,被汗水浸濕的內衣緊貼在身上,深秋的風從背後襲來,寒意透體。他把兩個女生分別送回寢室後,已是夜裏十一點多。

在雲錦書的宿舍樓下,在古老的紅磚墻的陰影裏,在遠處操場上隱約傳來的憂傷的吉他聲中,錦書把臉緊緊貼在蕭山盟胸膛上,聆聽他強有力的心跳,呼吸他青春的氣息,如此星辰如此夜,怎麽舍得讓他轉身離開?她說想融進他的身體,守護他的靈魂,就這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那份入骨魅惑,抵死纏綿,讓蕭山盟的心在一瞬間變得感性而柔軟,似乎再加一分熱力,就會融化。

那晚章百合在回到寢室後,心痛得像刀割一樣,勉強打起精神,草草洗漱過,就一頭栽倒在床上,抻過被子蒙住頭,無聲地哭泣,淚水淌了滿臉。

她暗戀蕭山盟有半年之久了。

她第一次見到蕭山盟,是在上學期期末的“許慶梁獎學金”發放儀式上。許慶梁是景海大學首屆畢業生、旅居馬來西亞的華人富商,他以個人名義在景海大學設立獎學金,每年在全校一萬四千名本科生中挑選十名積極投身社會服務且課業成績優秀者進行獎勵,獎金不菲,而每學期期末的頒獎儀式是景海大學的一件盛事。去年上台領獎的第一人就是蕭山盟,他身材挺拔,舉止謙恭有禮,致答謝辭時口齒利落、條理清晰,從內到外散發出親和儒雅的魅力。那是令章百合著迷的氣質。

她認定蕭山盟就是她等待和尋找的那個人。

這學期開學那天,她在校門口絕望地拖曳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時巧遇蕭山盟,並得到他和陸琪峰的幫助,她在那一刻又驚又喜,幾乎要尖叫起來。她以為這是天賜良機,讓她心願得償。

她一廂情願地以為,蕭山盟看她的目光有些羞澀、躲閃、熾熱,她以為蕭山盟對她也有那種意思,她必須創造機會讓他表達出來。

她本想坐到蕭山盟的自行車後座上,可是他卻壓根兒沒留意她的訴求,徑直把兩個行李箱綁在他的自行車上,讓陸琪峰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