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4/5頁)

以楊宣的推測,許泌此次應是借機敲打,待日後,應會有所表示。

想到這個,且見李穆自己似乎對確無多大的計較,便也作罷。

“臨川王既伏誅,余下便是應對江北局勢了。你且好生歇息幾日,再過些天,怕是要回軍荊襄,到時又是長途奔勞。”

李穆道:“卑職方才正要尋將軍商議一事。我大軍一向只重兵藩鎮荊襄一帶,以為下遊之策應,義陽一帶,防守空虛。倘若羯人改取義陽,無論荊襄或是廣陵高將軍,頭尾怕都防範不到,一旦被破,到時局面,恐怕疲於應對。”

楊宣不以為意:“荊襄地理,為大江上遊重中之重,歷來北人,若欲取江南,必首先圖謀襄陽,故許司徒多年經營。義陽非要沖之地,淮北更無良渡,便是攻下義陽,南下也無便道,多險山惡水,極為不便。你過慮了。”

李穆道:“卑職聽聞義陽有一南下便道,只是所知者寥寥。從前附近亦曾抓獲過夏人所派的細作。卑職願領營下三百士兵明早動身,先赴義陽,見機行事。”

楊宣驚訝:“你當真有此顧慮?”

“請將軍下令!”

楊宣沉吟了片刻,頷首。

“也罷。為防萬一,我將兵符與你,你先渡江去往義陽,可調動義陽守兵。淮北若有異動,即刻回報。”

“卑職謝過將軍!”

楊宣拍了拍他的肩:“早些去歇了吧,明早還要動身!”

……

四更,原本喧嘩的營房,徹底地寧靜了下來。

丹陽郡城的野外,漆黑一片。營房四周,只剩星星點點的殘火,照亮著夜巡士兵的身影。

夜色蒼茫,月映春江。多少心事,隨那滾滾東逝之水,埋藏波底,只剩下世事如棋,人心如面。

潮聲陣陣,李穆立於江畔,眺望著江上明月,背影凝然。

他身後的不遠之處,三百騎兵已然整裝肅立,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即刻啟程。

夏兵在義陽,出其不意地發動了進攻。曾經的那場南北之戰,最後雖以弱虞勝強而告終。但因初期失了義陽,被夏人打通南下之道,江東曾一度處於極其不利的局面,戰事一直持續了一年多方告終。

但是一切,都將被改,從今夜開始。

“從今往後,妾之余生,托於郎君。”

昔日之言,今焉不存,聲卻言猶未絕,如那夜夜江潮之聲,回旋在他耳畔。

李穆迎著夜風,最後眺望了一眼那片望不到的台城盡頭的漆黑夜空,轉過了身。

三百輕騎,在馬蹄發出的清脆踏地聲中,沿著江畔,朝西疾馳而去,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唯余這片白色月光,靜靜照著江畔那條流逝的東去江水,代代年年,永不停息。

……

百裏之外,白鷺洲上,今夜此刻,洛神也仍未入睡。

大半個月前,獲悉阿弟被救,她的病慢慢也就好了。

她的病一好,蕭永嘉就要回白鷺洲。

因為高嶠終日忙碌,又奉皇命,要去往丹陽犒軍,蕭永嘉幹脆把女兒也一並帶了過來。

今夜她一直睡不著覺,最後披衣起身,來到西窗之前,倚坐那裏,雙手支肘於窗畔,托腮仰頭,眺望著當空明月,思緒起伏。

白鷺洲是個很美的地方,尤其每年這種暮春之際,夜夜江潮,花月相映。

但或許是潛意識地認為它分開了父母的緣故,洛神一直不喜歡這裏。

尤其今夜,不知為何,這種感覺更是強烈。

不遠之外,那不斷傳來的一片江潮之聲,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深夜,聽起來愈發入耳。

甚至,仿佛帶了一絲恐怖的力量。

她的心底裏,慢慢地湧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了傷感的悵惘之情,讓人想要落淚。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只想快些離開這裏,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但是這一住,洛神就住了三個月。

而這三個月中,她的注意力,幾乎全被江北不斷傳來的戰事消息給攫住了,再也沒有心緒去像那個晚上一樣,感傷花月。

就在她隨母親來到白鷺洲後不久,江北便傳來消息,北方羯國攻打義陽。

義陽位於江北,在大虞所剩寥寥的江北領地裏,本非兵家爭奪要地的範疇之內,故大虞起先並未在此駐防重兵。好在之前,也是有所防備,守軍以地勢之利,竟硬生生地堅守住了關隘,在等到大將軍高允的援軍到來之前,寥寥數千守軍,面對數萬北人前鋒,竟未放一舟一船得以過江。

戰事隨後全面爆發。

尚書令高嶠布防江東完畢,親自渡江奔赴廣陵,任命徐揚刺史高允為左將軍、軍事大都督,任命高胤為征北將軍,前鋒都督,同剛剛回朝不久的中丞陸柬之等人一道,兵分三路,沿著淮水北上,迎擊南壓的敵國大軍。在短短不過三個月的時間裏,接連取勝,江東士氣高漲,最後一戰,徹底擊潰了號稱百萬的南侵洶洶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