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4頁)

而趙亞敏的感慨則是針對“二十歲至二十二歲,男性”這幾個字發出來的:“這是誰家的孩子?跟老二家的曉鵬差不多大,就這麽死了,還死得這麽慘,讓他爸爸媽媽後半輩子可怎麽過呀?”看著身邊專心看報的季曉鷗,在她額角用力點了一下,“平時回來那麽晚,說你兩句你還不高興,我那是擔心你出事兒。什麽時候你自己養孩子了,才能知道什麽叫可憐天下父母心。”

季曉鷗合上報紙,不耐煩地說:“是,您就恨不能把我拴在您腰帶上,無論做什麽事都得向您報告,您那叫控制欲懂不懂?控制欲太強了也是病,得治!”

不等趙亞敏反應過來,她拋下報紙跳起來,跑進自己房間關上門,把她媽氣急敗壞的罵聲關在了門外。

老百姓的生活總歸是四平八穩,一向乏善可陳,突然出了一個極具刺激性的社會事件,立刻變成熱點新聞,像每天到點兒觀看電視連續劇一樣,對碎屍案破案進度的追蹤,成為許多人茶余飯後的談資。季曉鷗也不例外。

本市幾份發行量挺大的報紙,深諳讀者的這種心理,連續幾天都有該案的報道,可惜內容大同小異,並無實質性進展。直到第三天,經親屬的血液DNA鑒定,被害者的身份終於確認,警方向全社會公開懸賞破案線索。

湛某,男,二十二歲,某大學計算機工程系學生。

視線落在這行並不算醒目的黑體字上,季曉鷗嘴裏正含著一口豆漿尚未咽下去。她驚恐地瞪著報紙,食道肌肉像是忽然失去了吞咽功能,那口豆漿堵在喉嚨口,半天不上不下,終於改道進了氣管,嗆得她大咳起來,噴得報紙上全是豆漿。

趙亞敏一邊兒替她捶背一邊兒數落:“你說你都多大了,怎麽還這麽不穩重,吃個飯都能三心二意吃到氣管兒裏去?這報紙你爸還沒看呢,就被你弄成這樣。”

季曉鷗抹抹咳出來的眼淚,一聲不響站起來,雙眼發直,夢遊一樣朝大門走去。

趙亞敏追在她身後嚷:“又不吃早飯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不吃早飯傷肝膽!喂喂喂,你怎麽跟丟了魂兒一樣,這是去哪兒啊?你還穿著睡衣哪!”

季曉鷗要去的地方是湛羽家。被豆漿嗆到之前,她突然想起前幾天警方在報紙上公開的死者衣服特征,提到一件紅黑兩色的菱形格羊毛衫,而她曾給湛羽買過一件,款式顏色和報上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她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上還存著萬一的念想:沒準兒是她過於神經質想得太多了,說不定是個巧合呢。但站在湛羽家門外,那份僥幸便被眼前的畫面砸得粉碎。

湛羽家所住的樓房,拆遷已經迫在眉睫,很多住戶都搬走了。大部分房間的窗戶也被拆走,只剩下黑乎乎的窗洞,好像被剜掉了眼珠的眼眶。在這一片支離破碎的頹敗場景中,還有七八戶依然顯現出生活跡象的窗口,那是拆遷條件尚未談妥的堅守者,湛家也在其中。

湛家的灰色防盜門大開著,門內有哀樂聲傳出來。門兩側排放著三四個無精打采的花籃。季曉鷗不敢去細看那些挽聯,但湛羽的名字還是如同一把燒紅的針,固執地紮入眼中,刺得她雙眼劇痛,痛得眼淚在不知不覺中爬了滿臉。

客廳迎門就是湛羽的一張黑白照片,比他現在的年紀小三四歲的樣子,清秀雅致的少年模樣,天真無邪的眼神,微抿的嘴角,一臉稚氣地望著每一個人。

季曉鷗呆呆地看著他,一路上仿佛被冰封的感覺這會兒才慢慢復原。似乎是一把刀刺進身體裏,還要等一會兒血才能流出來,疼痛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追得上她視覺和聽覺的感受。她一再問自己:這是真的嗎?不會是做夢吧?怎麽可能呢?那麽年輕那麽美好的少年,怎麽能和“碎屍案”這幾個字有了聯系?

嚴謹一直不知道湛羽被害的消息。他平時幾乎不看報,上網也只看國際新聞和財經新聞,極少看社會新聞的版塊。直到一個飯局上,有人告訴他說劉偉跑路了,他隨意問了句為什麽,對方說:“前些日子劉偉不是天天嚷嚷著要滅一個小男孩嘛。”

事關湛羽,嚴謹多問了一句:“啊,這事兒我知道,他倆最後怎麽著了?”

“死了。”那人說,“被大卸八塊,慘極了!”

嚴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正在吸溜面條的嘴停止得頗為古怪,沒有被咬斷的面條又落回碗裏:“誰死了?”

“就那個叫什麽KK的小MB。哎,謹哥,不是說,那小男孩原來跟著你嗎?”

嚴謹沒有回答,扔下筷子呆坐一會兒,站起來走了。

回家的路上,他買了一份報紙,停在路邊看完那條短短的新聞,抽掉幾根煙,他給馮衛星打了個電話,但是馮衛星常用的那個手機卻關機了。再換一個跟馮衛星關系很近的朋友,朋友說,他也找不到馮衛星了,似乎劉偉一跑,馮也跟著銷聲匿跡,所有的聯系方式都無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