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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去給蔣珊珊買大衣的途中,陳家駒在公共汽車上遭了偷,下了車,陳家駒快氣哭了,給蘇小染打電話說,蘇小染,你能借我點錢嗎?就算我借你的好嗎?我要給蔣珊珊買大衣,我答應她的。

蘇小染無法拒絕陳家駒,蘇小染心疼陳家駒,蘇小染舍不得拒絕陳家駒,於是,蘇小染說,好。

只這一個字,蘇小染輕輕說,好。

萬千心疼如鐵馬冰河,合歡樹的芬芳就那樣一點一滴飄散。十七歲,如果蘇小染沒有遇到陳家駒,如果他們不曾在隔壁,如果蘇小染沒有迷戀陳家駒,蘇小染怎麽會來重慶?怎麽會遇到蔣珊珊?

蔣珊珊認定蘇小染是這樣好脾氣,甚至叫蘇小染姐姐,蘇小染只比她大三天,但她叫蘇小染姐姐,撒著嬌說,姐你真好。

陳家駒生了氣,珊珊會說,蘇小染姐姐,你去給我說情好嘛,好嘛,她搖著蘇小染的手,蘇小染的心碎成一塊一塊,固體的,零亂的,那是蘇小染的心,早就碎掉了。

他們吵了好好了吵,終有一天,陳家駒兩眼發紅地來找蘇小染,頭發亂了,鞋帶散了,褲子破了。陳家駒說,蘇小染,陪我去喝酒,我們醉死好不好?

好。蘇小染說。

陳家駒提出的事情,蘇小染總是說好,即使陳家駒說,蘇小染,我們去死好不好,蘇小染仍然會說,好。

他們是在“天外天”喝的酒。

很烈的五十八度的酒,一人一瓶,吃著辣椒,邊吃邊喝。聽著重慶人在那裏劃拳,他們也劃,很快,一瓶酒喝了一下去,那是蘇小染第一次喝白酒,而且一喝一斤。

蘇小染的胃裏翻江倒海,蘇小染辣得眼淚橫流,陳家駒應該明白,不僅僅是酒和辣椒的關系,還有蘇小染的眼淚,還有這濃霧彌漫的重慶!

陳家駒拉著蘇小染的手問,蘇小染,怎麽會有你這種重情重義的女人?怎麽會有她這種無情無義的女子!

她要離開陳家駒,她要跟一個深圳的男孩兒走,只因為,深圳男孩兒的父親是全國知名企業家!

陳家駒流了眼淚,眼淚那麽熱,蘇小染試圖用手去擦陳家駒的眼淚,陳家駒去捉住蘇小染,然後問蘇小染,你喜歡我嗎蘇小染?

那時他們都喝多了,這句問還是石破天驚,蘇小染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啊,蘇小染多希望陳家駒問她這一句。

喜……喜歡!蘇小染哽咽著回答,是的,蘇小染只有哽咽,哽咽到不能呼吸。蘇小染是這樣喜歡,這樣不顧一切,沒有自尊,甚至做陳家駒的說客,甚至想就這樣悄悄愛陳家駒一生!

為了給蔣珊珊買衣服買化妝品,蘇小染甚至把打工賺來的錢全給了陳家駒,請問,世界上有如她一樣的女子嗎?

蔣珊珊的卡上,總會有錢,那是蘇小染和陳家駒給她存上的,而做這一切,蘇小染心甘情願,因為,蘇小染喜歡陳家駒。

陳家駒拉了蘇小染就跑,重慶的台階怎麽會這麽滑?霧怎麽會這樣大?蘇小染滑了一下,是蘇小染故意滑的?還是老天要讓蘇小染倒在陳家駒懷裏?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連擁抱都變得這麽驚天動地,因為他們嘴裏酒氣太濃烈,蘇小染甚至沒有記得那個吻是如何開始又如何結束的,蘇小染只想在那一秒死去,地老天荒,無盡無休,或者說,世界刹那間崩潰,蘇小染亦不會有半句怨言。

他們在重慶那些石板階上走了近一夜,天亮了,他們都醒了酒,陳家駒的手機響了,是蔣珊珊。她哭著說,陳家駒,我錯了,你還要我嗎?

陳家駒狂叫著罵她,罵完了陳家駒說,珊珊,陳家駒說,我怎麽會舍得你?

蘇小染呆在江邊,跳江的心都有了。

陳家駒轉過頭說,蘇小染,昨天真的喝得太多了,你,你不會介意吧?

蘇小染笑了,嘴邊浮起輕涼,至此,蘇小染已經心如死灰。蘇小染說,怎麽會?我也喝多了,沒非禮你吧?

自此後,畢業前他們再也沒見。一個月後,他們各奔東西,陳家駒去了上海,蘇小染回了天津,從此,天涯路斷,疏林冷落盡凋殘,蘇小染心中是殘紅一片。

而那個吻,到老,到死,蘇小染也記得,陳家駒擁蘇小染入懷,輾轉吻著蘇小染,一次次,酒色沖天。甚至,蘇小染後悔沒有跟陳家駒去一個小旅館,陳家駒曾在蘇小染耳邊說,我想要。蘇小染卻羞紅了臉,以為他們還有將來,但將來只是那個夜晚,短如煙花,隨後是一地寂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