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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寬再來時,我托了小寬兩件事情,一是去幫我找寶莉,二是最好能給我搞到一張寶莉的照片,我總怕自己會忘記她的樣子。因為我幾次夢到她,發現每次都不一樣,一次長發,一次短發,一次紅裙子,一次牛仔褲,那麽,寶莉到底是長發還是短發,我越來越模糊,所以,想搞到一張寶莉的照片。

小寬再來時,果然帶來了寶莉的照片。

是一張一寸黑白的,梳著辮子,後面還帶著一層厚厚的糨糊。小寬說,她沒畢業就走了,這是她圖書證上撕下來的,找了好多人才找到的。

那張照片很顯小,好像看著都不像寶莉,可是我卻非常喜歡,黑白的,梳著辮子,很清純的樣子。小寬看了看說,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他一直不喜歡寶莉,說寶莉有一股風塵氣,好像劉嘉玲一樣,張曼玉就沒有,特別靈動,鞏俐也沒有風塵氣,可寶莉有。

我一直以為小寬不懂女人,可當他這麽說時,我感覺他是那樣清醒而冷靜。他說得對,寶莉是有股風塵氣,又風塵又美麗又純潔,而這,卻正是我最愛她的地方,這三種氣質加在一起,那就是花妖啊。

花妖是什麽?就又花氣又妖氣的精靈啊,這樣的女人,是最容易讓男人墮落的,你為她著迷,為她瘋狂,為她衣帶漸寬終不悔!

很多次我夢到寶莉,夢裏是我前世的女人,手邊上有一個舊舊的梳妝盒,很斑駁的那種,露出舊溱畫的粉花,厚的,高出板面,微光下襯托著她頎長而白皙的手,而我坐著無悔的船,駛向無邊的岸,已是翠華一去掩方床,獨留煙樹蒼蒼,至今清月夜,依前過繚墻,我的前世之人,她卻讓我害了!

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馬修,我不應該刺瞎他的雙眼。我在知道他的眼睛瞎了的消息的那天晚上哭了一夜。他們應該去法國的,變心就變心吧,一個變了心的男人還能如何?都是人往高處走的,可是,我還是站在了寶莉的一邊,寶莉是我心裏邊最讓我疼的女人,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做。

小寬說,哥,正是因為你的這個性格我才喜歡你,你知道嗎,你有一股匪氣,還有一股霸氣,那種不顧一切的勁頭,特別性感。

他用了性感兩個字,我看了他一眼,他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他說,沒別的意思,哥你挺棒的。

純粹神經病!誰會說一個蹲監獄的人挺棒的?這種話,也只有小寬可以說出來吧。

不過我得承認,小寬是兄弟,永遠不會拋棄我的兄弟,這一點,天塌下來我也敢這麽說。

來看我的人還有青瓷,青瓷是喜歡我的。我知道。

青瓷是低我兩屆的北京女孩,偶然一次,我看到她被兩個喝醉的男生調戲,站出來為她說了幾句話,雖然和那兩個男生動手後我吃虧了,可是青瓷卻成了我的朋友。

有時她來找我,送一些北京的果脯給我吃,有時帶給我幾本油畫書,馬修和段硯總是說青瓷喜歡我,我說不是,我於她有救命之恩,這和愛情沒有關系。

青瓷長得很素凈,看起來很薄涼,完全沒有寶莉的隆重。寶莉是一個花妖,青瓷是一棵春天的嫩草,雖說羞澀孤單,可是,說不出哪裏有讓人憐惜的地方,於我而言,她是個中性的孩子,我沒什麽感覺。

冬天的時候青瓷曾送我一條灰色的圍巾,針腳很蹩腳,我去飯店喝酒時弄丟了。段硯說,看,人家送你的定情之物丟了。

去你的,我說,開什麽玩笑,那不過是條圍巾而已。

我和青瓷的聯系僅僅這些,出事之後,我沒有想到她會來看我。

她帶來好多小零食給我,還有一大捆書,全是我要看的那些西方油畫史。坐在我對面,她一直沒有說話,我說,謝謝你,青瓷。

如果是寶莉來看我,我會心跳到什麽程度?可是,青瓷的到來讓我感覺平靜如水,除了感激,心裏面還是感激。

青瓷說,你好好的,兩年很快的,沒事,出來後,你還是你。

我聽不懂她的話,她走了之後我呆呆地看著天,忽然想哭,如果我愛青瓷,一切多麽完美。可這世界上的愛情總是這樣,你愛我時,恰巧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時,我卻瘋狂地迷戀上你;當你愛上我時,我發現自己的心已碎;當我愛上你時,卻發現你已經不在……愛來愛去,有多少個是恰巧相逢?愛情是什麽?愛情是一只蛹,大多數沒有變成蝴蝶比翼雙飛,而是變成了蒼蠅變成了蚊子,這一點,我非常相信。

還是白素貞唱得好,紅樓交頸春無限,有誰知良緣是孽緣。

想我與寶莉,大抵是孽緣,纏來纏去,緣來緣去,我為她落到這一般地步,可心裏卻還是相思與想念。此時,我獨坐在監獄的星空下,想念著我的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