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命恩人(第5/8頁)

因為這個,滿山紅既不想做女人,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個女人。她一彎腰從門旁抄起一根短棒,跑過去沖著老六就抽。她手狠,幾棒子就把老六打得逃之夭夭。

把短棒隨手一扔,她還是感覺自己頭上癢癢,心知自己定是生了虱子跳蚤,所以轉身回了房,想要把辮子解開梳理梳理,然而前幾天她這辮子還是一根麻繩,經了這幾天睡覺時的揉搓,已經變成一團亂麻,她解來解去,累出了一腦袋汗,扯得頭皮生疼,最後心裏一火,她轉身出去,找來了剪刀和剃刀。

對著一面玻璃鏡子,她把自己的頭發剪了。

她的手雖是紅彤彤臟兮兮的,然而手指長而有勁,十分靈活,一綹一綹地揪著頭發剪,剪得居然還挺有款式,手藝和山下村莊裏那個剃頭匠差不了多少。剪了頭發之後,她又跑去燒了一大桶熱水,然後提進自己房裏。她叫來個男孩子給自己看嚴了門,然後脫了一個多月沒脫過的老棉襖,扒皮似的將自己洗刷了一頓。最後赤條條地站在房內,她用一卷子棉布纏裹了胸脯。最後穿上了幹凈的褂子和小棉襖,她對著鏡子一照,感覺好像看見了個挺精神的小夥子,心中便很滿意。

一推門走了出去,她迎面又遇見了老六。這回她真火了,誓言要把老六揍成太監,然而老六看著她愣了愣,隨即才明白過來:“是你啊?”

老六急了,問:“你要幹嗎?你要當姑子去啊?”

“我當你娘!”

“那你怎麽把頭發給剃了?”

滿山紅一瞪眼睛:“我樂意!”

她一瞪眼睛,老六就不敢再言語了。滿山紅在冬日的太陽下吹了一會兒冷風,轉身又回了屋子,把她從雷一鳴身上解下來的那條皮帶找了出來。她苗條,雷一鳴也瘦削,她把皮帶圍在腰間收到最緊,倒也系得住。揚揚得意地放下小棉襖把腰帶遮住,她邁步出門,把麾下的老二老三叫了過來。

老二老三是按照上山早晚排的輩,老二十六,老三十九,都是滿山紅的知音。滿山紅告訴他們:“我打算把張嘉田的那批子彈弄來。”

老二一拍大腿,因為還在變聲,所以嗓子類似破鑼:“我前天就想動手了!咱們不缺槍,就缺子彈!”

老三稍微謹慎一點兒:“他們那子彈,咱們的槍能用吧?”

滿山紅答道:“能。”

老三放了心:“那咱們就搶他娘的!能用咱們就用,不能用,咱們讓張嘉田拿錢把子彈贖回去。”

三位豪傑商議完畢,挑了二三十人組成小隊,便殺氣騰騰地下了山——剛下到一半,迎頭遇上了張嘉田。

張嘉田久聞滿山紅的大名,然而沒親眼見過她,以為她是個像小辣椒似的厲害娘們兒。如今見了,他只覺見面不如聞名——這不男不女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滿山紅也久聞張嘉田的大名,如今和他也是第一次相見。見了之後,不知怎的,很想揍他。她覺得張嘉田長了一張橫行霸道欺負人的臉,況且人高馬大,站在她面前,也讓她感到了危險。

她是個神經敏感的人,縱是全靠直覺行事,也能不敗。像張嘉田這種危險人物,她的對策要麽是殺,要麽是躲。可此刻,她偏是和他狹路相逢,殺不得,也躲不得。按捺住了揍他的欲望,她態度和氣,話不和氣:“你就是張師長啊?你上山幹什麽啊?是找我有事?還是吃飽了撐的,沒事過來遛遛?”

給她二人作介紹的,是張嘉田身邊的張寶玉。張寶玉一聽她說話不中聽,心裏就有點不願意,張嘉田倒是一派淡然:“我是為了那批子彈來的。石礫子山是你的地盤,我想找你商量商量。”

滿山紅答道:“那沒什麽可商量的,想從我這兒過,留點兒買路錢,就行了。”

張嘉田看出滿山紅這人是不講究什麽語言藝術的,有什麽說什麽,倒是感覺挺痛快:“你要多少錢?”

滿山紅向他伸了一個巴掌。他見了,問道:“五百?”

滿山紅收回了手:“五百哪夠啊!我要的是五萬!”

張嘉田一聽這話,也瞪起了眼睛:“五萬?我那批子彈才值多少錢,過你一座山要五萬?你這還收什麽買路錢啊?你直接去搶不就得了嗎?”

滿山紅理直氣壯地一揚頭:“這可是你說的啊,那我就真搶了。”

話音剛落,她伸手就要拔槍,張嘉田沒想到她的動作這麽快,眼看著自己拔槍是來不及了,他幹脆伸手去抓她的腕子:“你幹什麽?”

滿山紅的手指剛碰到手槍,還沒來得及握住,沒想到他先動了手,登時也變了臉色:“你又要幹什麽?”

說完這話,兩人打了起來——說是“打”,還不甚準確,他們其實是小打小鬧地撕巴了起來。而沒等他們的小打轉化為大打,兩邊的人已經一擁而上,把他們分開了。張嘉田先松手後退,因為忽然想起來對方是個女人,自己不能打女人。況且自己是為了子彈來的,不是為了打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