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時沖動 如此賭約(第3/4頁)

裴行儉搖了搖頭,“世子何必過謙?裴某初來乍到,不過是做了幾件有些駭世驚俗之事,一時被大夥兒議論得多些,也是在所難免,但認真論根基論人望,卻差世子遠矣。記得當日途經大沙海,便是村中小童,也知世子之仁善。這幾個月來,裴某屢見世子凡事均以西州為先,心裏著實十分佩服。大唐官員雖多,能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如世子者,也是少有。”

麴崇裕看了裴行儉一眼,見他的神色極為認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只得隨口說了聲“長史過獎”,又舉起了手中的杯盞,“長史請。”

裴行儉喝了一口,微微點頭,“果然醇厚綿長。”見麴崇裕並不說話,他也隨意喝酒用菜,偶然品評幾句,談笑從容,卻是絕口不問麴崇裕請他吃齋所為何來,當真便如只是與好友來寺中小聚一般。

眼見酒壺已換到第二個,麴崇裕忍不住微微挪了挪膝蓋,給裴行儉滿酒時漫不經心般道,“適才崇裕在大佛寺時,遇到了上座覺玄法師,法師還問起過,大佛寺僧人相訟之案,都護府何時開審,如何開審,卻不知長史如今怎麽打算?”

裴行儉也是一臉的不以為意,“此案在下不曾過問太多,聽朱參軍的意思是,此事不過是財物相爭口角之辯的小案,只是既然事涉大佛寺,還是要謹慎一些,最好就如盜牛案一般公開審理,也好服眾。”

麴崇裕心裏冷笑了一聲,面上露出了幾分憂色,“如此,只怕不大妥當吧?”

裴行儉略有些意外,“依世子之見,此案當如何審理?”

麴崇裕正色道,“長史應當也知,西州信徒眾多,大佛寺又是地位超然,如今寺中僧人傳出爭奪財物、互相誹謗之事,頗損於佛院清譽。”

裴行儉眉頭微皺,“世子的意思是,把此事壓下?”

麴崇裕搖頭道,“既然都護府已收到訴狀,豈有不審之理?但都護和覺玄法師的意思都是,為免口舌議論,審理此案時,除卻相關之人,閑雜人等還是屏退才好。”說完目光便落在裴行儉的臉上,靜靜的等著他的反駁。

裴行儉的臉上果然流露出了幾分為難之色,“那都護的意思難道是,以後但凡涉及僧尼之案,都要照此而行?”

麴崇裕心裏微松,“都護絕無此意,這一樁案子原是有些不同,兩位方外之人在公堂上為些言語財物之事相爭不下,實在不宜讓信徒們瞧見。至於旁的案子卻是不必如此,同是大佛寺之案,像欠租的那一樁,長史照常審理便是,不用顧忌於大佛寺。”裴行儉是想給他下套麽?他才不會鉆!

裴行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世子所言,的確不無道理,在下回去便吩咐朱參軍照此辦理。”

麴崇裕不由吃了一驚,頓了頓才道,“如此甚好,多謝長史。”看著裴行儉的眼神多少流露出了些許狐疑。

從火燒欠單到如今,已過去了將近一個月,眼前的這位裴長史居然日日都不慌不忙的在府衙裏處理公務,每日發布的政令不是興修水利,就是督促州學,仿佛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想法子籌備軍糧,身邊的庶仆們則是四處亂竄,混跡於市井之中,三天兩頭的不見蹤影。他自然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幾天前得知大佛寺僧人相訟之事已被傳得紛紛揚揚,而另一樁極簡單的大佛寺告租戶欠租的小案卻被一拖再拖,才隱隱覺得不對——若論財力雄厚,大佛寺自然是西州第一,裴行儉難道是把主意打到了這上面,因此才故意要令佛院為難?可若是真是如此,他又怎會這般痛快就答應了下來?

裴行儉悠然的喝了口酒,擡眼笑道,“世子可是疑心在下耍奸?世子放心,裴某雖然不信釋教,卻也不至於成心去為難佛院,定然會秉公執法,絕不會令佛寺與信徒們寒心。”

麴崇裕頓時有些無趣,只得笑了笑,“長史哪裏話,長史一心為公,原是人人皆知的。”

裴行儉瞅了他片刻,突然呵呵一笑,“世子如此相問,還是有些不放心軍糧之事吧?昨日我已稟告過都護,西州府兵人手有限,差役也不多,今秋的軍糧裴某打算交由西州行商收購運送,府兵略行押送之事即可,都護也已應了,此事想來已不必太過擔憂。”

麴崇裕心中微震,裴行儉竟是要挑明了說麽?隨意點頭道,“長史的主意甚妙。”此事他自然早已知曉,若讓他來主持此事,也會如此處置。以西州行商們那番上天入地的本事,只要有利可圖,做起事來原比官府更是可靠,只是,如此一來,錢又該從哪裏出?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只是崇裕有一事不解,還望長史指教。”

裴行儉似乎早有準備,笑得異常坦然,“世子但言無妨。”

麴崇裕的眼睛緊緊的盯在了對面這張神情從容的臉上,“不知支付軍糧的錢帛,長史打算如何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