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箭難防 一波又起

在長安東北角的各坊裏,緊靠太極宮東宮東墻的永昌坊並不是豪門雲集之處,因為此處離宮城最近,有權勢的宦官在宮外建府時多選此坊,高門大戶自然便退避三舍。只是如今在永昌坊的東街上,前幾年卻修起了一座足足占了半條街的司空別院,正是當今皇後之父王司空的宅邸。如今,王司空已經去世,這府裏住著的魏國夫人柳氏幾乎隔日便要去宮中一趟,每當此時,她前呼後擁出門的做派氣勢,倒也給這座多少有些冷清的永昌坊平添了一道勝景。

眼見明日便是中元節,在司空別院上房的西屋裏,榻上一字排開放著十幾個華美精致的盂蘭盆,柳夫人看了半日,挑出了一個鏤翠疊玉的,端詳了一番,點了點頭,“這個倒還不俗。”

旁邊的婢女笑道,“夫人真有眼光,這還是天竺那邊的珍品,只怕長安也是獨一份的。”

柳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如此,又怎麽配得上皇後的身份?”說著便又轉身到院子裏看了看明日獻到佛前供養的蠟花假樹諸物,這才轉身對婢女道,“什麽時辰了?也該去宮中一趟,讓外邊準備著吧。”

那婢女應了聲“是”,剛剛走到門口,另一個穿著綠色長裙的婢女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兩人差點撞了個滿懷,柳夫人一看,來的正是打發去招待那崇化坊坊正的脂紅,不由皺起了眉頭,“怎麽這般毛躁?那事盧坊正辦妥了沒有?”

脂紅趕忙行了一禮,站起來才道,“啟稟夫人,事情似有些麻煩。盧坊正說那庫狄大娘已經病了好幾日,看樣子竟不是什麽好病,只怕是不能入選宮中了。”

柳夫人臉一沉,冷冷道,“哪有這種巧事?你上回見她不還好好的麽?怎麽說病就病了?他莫也讓人哄了去!”

脂紅忙道,“婢子也問了,盧坊正言道,他前日得了夫人的消息,昨日一早就去了庫狄家和那安家,竟是和大夫前後腳進的門。他也怕有詐,還進去看了那胡女一眼,的確是滿面病容。後來他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又特地讓人找鄰裏和藥堂打聽了一番,果然她是幾日前就在延醫抓藥了,並不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柳夫人冷笑道,“病了又如何,便是只剩一口氣,也得讓她進宮來!這種賤婢,虧我好意幾次三番給她臉面,她竟敢還給武氏那賤人做衣,連楊家那老貨都敢來我面前炫耀,她真當自己是個良家子,我就拿她無可奈何麽?”

脂紅面上露出了幾分難色,“盧坊正言道,他想著若是不打緊的病便這麽做,誰知道托人問那大夫,竟有幾分像是霍亂,至少也是個腸辟之症,是極易過人的病,如何能送往宮中?盧坊正今日來之前又去問了問,那家已是將胡女挪到無人居住的雜物偏院了,家裏也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樣子,他不敢多呆,便趕緊過來回報,想請夫人拿個主意。”

柳夫皺眉道,“這賤婢若是就這樣病死了,雖是有些可惜,倒也罷了,只是怕她過幾日緩了過來,還敢陽奉陰違!”

脂紅忙用力點了點頭。每次去如意夾纈,都是她出的面,她看那狐媚子般的胡女早就不順眼了,尤其是一想起她那番做了奴婢就是有辱祖宗的話語,更是心裏恨得發癢——仿佛她比自己高貴多少似的!聽到柳夫人這話,心頭一動,笑道,“婢子倒有個粗淺的主意。”

柳夫人瞪了她一眼,“還不快說?”

脂紅微笑道,“夫人可還記得在那夾纈店留下了五金?算是買下了那庫狄大娘這幾個月的花樣,婢子算著,五金如今還未用完,不如婢子過幾日便去一次,點名讓她畫幾個繡樣,限時讓她交,她若交得上來,自然就能入宮,若交不上來,就借這個由頭,或另指一事,讓西市市令封了那店。那胡女若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一日不來投奔夫人,一日就封著,讓那家子喝西北風去,看她能撐多久!”

柳夫人眉毛一挑,點了點頭,“這主意倒是可行,只怕她還有後路,你先把情況都打聽清楚了,過了節就去辦!”

脂紅清脆了應了一聲,又笑道,“也不用再煩別人,這盧坊正定然能知道。”

大約一刻鐘後,盧湪皺著眉頭出了司空別院,一上外面等候的馬車,便交代車夫趕緊回崇化坊,還沒走多遠,就聽背後那大門轟然洞開,一隊儀仗擁簇著一輛華貴的馬車昂然走了出來,前面清道的老實不客氣的便把他的車轟到了一邊。盧湪挑起簾子,看著那偌大的一個“魏”字一路向西邊的皇城而去,想到剛才那個婢女那番夫人身體不適、無法招待的說辭,臉色不由慢慢沉了下來。他跑了這兩天,竟是這番待遇麽?打發個婢女來說話也就罷了,居然還叫那婢女大咧咧的再讓自己去打探庫狄家和安家的情形,她柳氏真當自己這盧氏子弟是她家仆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