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波起(1)

王景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漸漸遠去,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來。忽然遠遠的一個小內侍小跑了過來,在他耳邊附耳幾句。王景點點頭,隨即跟著他轉回了內廷。穿過重重宮門,他來到了昭華宮。

王皇後一身滾金絲鳳服,頭戴金鳳銜珠冠,雪白的面上一絲表情也無,端端正正地坐在殿上主位。王景見她如此莊重,不由得一愣,先行了個禮才小心地問道:“皇後叫微臣來有何要事?”

王皇後手一揮,兩邊的宮人退得幹幹凈凈,她才慢條斯理地撥了撥手指上碩大的貓眼金戒指道:“本宮找父親大人來,是想商量個事情。”

國丈王景聞言堆出一張笑臉:“皇後有什麽事情可為難的。”

王皇後慢慢冷了面色:“本宮就在想,立儲這事國丈到底是上心還是不上心啊,怎麽過了那麽久,翰真都快十六歲了還是一個皇子?本宮也在納悶呢,這國丈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外公。”話剛說完,一雙犀利的眼眸已射出怒火來。

國丈王景的笑臉頓時僵硬起來。他看了看四周,才低聲道:“女兒啊,為父不是在一直奔走麽。就剛剛朝堂之上已經又挑起這個頭了,你要相信……”

他還沒說完,王皇後已經一掌拍上雕鳳楠木案上,厲聲道:“相信?本宮相信你多久了?!國丈大人,你該不會不知道,霖華宮那女人已經跟楚定侯搭好了橋麽?”

王景一驚,失聲道:“什麽時候的事?這……”話沒說完,額頭已冒出了滴滴冷汗,怪不得楚霍天能如此意態閑暇,撲天蓋地的謠言都似乎不能撼動他一分。原來他已經選擇好了自己的位置。

“可是他為什麽不去扶那個四皇子,那個四皇子的生母不就是他的遠房表妹麽。”王景擦了擦冷汗,急忙道。

雖然四皇子年齡幼小,但是這對手握大權的楚定侯不是更好操控?!而大皇子背後清流一黨勢力有時候並不買楚定侯的賬。兩兩相較,原本以為他是如何也不會選大皇子的,而這次的謠言本意就是要逼他向皇後國丈一黨靠攏,沒想到他如此動作,那這局面如何收拾?

“那個女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父親大人,你以為他就那麽笨去扶一個背後沒有一點勢力的皇子麽?哼,賢妃這賤人這次看來是鐵了心要跟我們爭了。本宮現在就去見皇上,問他到底是想立誰,是想立那賤人的兒子還是想立本宮的兒子?!他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扶著他坐上皇位,如今竟然偏袒那賤人!父親你不知道,昨個有人傳來消息,他跟那賤人說,所有皇子中大皇子最像他。”

王皇後精致妝容的面容猙獰地扭曲著。手指上金光閃閃的鑲翡翠紅寶石金護甲刷地一聲劃過桌面,兩道清晰的痕跡陡然印在上面。一如她的憤怒,呼之欲出。

“最像他!?最像的恐怕就是那副窩囊像,翰真再怎麽好也比不過那賤人的孩子。本宮不服!死也不服!”

她尖聲叫著舉步就往殿門急走去,王景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女兒啊,你冷靜下。不能這麽沖動,你這一去,翰真的前途就毀了……”

王皇後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把把頭上的鳳冠重重地往地上一摜,頓時鳳冠上碩大的珍珠四散開去:“你知道皇上多久沒踏進昭華宮一步了麽?兩個月!整整兩個月!他是鐵了心不要我們母子二人了。”

王景見王皇後委頓在地,號啕大哭,全然沒有往日的威儀。他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心痛,什麽時候他那溫婉如水的女兒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往日高高在上,鳳臨天下的國母,如今卻似一介怨婦。

都是他!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當初若不是他一力在背後替他謀劃,他如何能到如今君臨天下,志得意滿?如今他老了,女兒也老了。他卻忘記了以往的恩情,忘了所有所有的一切。

王景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他慢慢蹲了下來,把那散了的鳳冠小心地揀起,老邁的手背上青筋糾結,猶如老去的樹皮,手中的金鳳凰卻栩栩如生,昂然欲飛。王皇後的哭聲像一把尖刀淩遲在他的心口上。他那從小如珠如寶捧在手心的女兒,那驕傲如鳳凰的女兒,如今竟如此脆弱得不堪一擊。滿目的繁華的內殿如今看在眼中竟如此空虛,沒有了君王的恩寵,這裏即使是皇後的寢宮也只是一座沒有生氣的牢籠。

他把鳳冠端端正正地戴在王皇後淩亂的發上,渾濁的老眼中流露出許久不曾經見過的慈祥:“女兒,你還記得你七歲那年你想要明月坊裏的一尊玉娃娃麽,可是後來,李大人家的女兒卻先你一步買了。你跑回去跟為父哭泣。為父到了李大人家,用百金與他換,但是他卻不肯換。後來為父派了個下人進了他的府,暗中把那玉娃娃給毀了。女兒你放心,該是你的,王家的,為父一定不會讓它被別人搶了去,不論是當年的玉娃娃,還是如今的太子之位,為父一定會把它搶過來,即使搶不過來,也要別人都得不到。”他和聲說著,聲音若三月春風拂面,但是卻帶著無盡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