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離國恨(1)(第3/4頁)

歐陽箬聞言,愣怔忪半晌,面上終於露出幾日以來頭回淡淡的笑,在昏黃的燭火下,如夜下海棠,嬌媚柔和。

“多謝侯爺憐憫。妾身明白。”她低低道,伸手解去他身上的盤枝錦扣,為他更衣。

彼時,她正著一件祥雲團紋大紅睡袍,立在床前,睡袍寬大,露出領口一小片雪白的肌膚,如雲的秀發細細編成一條長辮,垂在腦後,身上淡淡若有還無的薔薇香傳來,楚霍天只覺得面前的人端得無比嫵媚,心裏猛地一陣悸動。

手卻早已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面頰,歐陽箬一驚,擡頭看他,她幽深如深潭的明眸裏意味難辨,如雪的玉顏上似驚恐又似羞怯。兩人默默對視,頓時,只聽得紅燭嗶啵作響。

楚霍天眼神漸漸迷蒙,燈下的她猶如夢幻一般,難以琢磨,更難以看透。他見過許多女人,卻惟獨看不懂她。偏偏這些舉動,都明明白白告訴著他,這才是她,而非是擒惑男人的伎倆。

“再過十日,就要離了此地,去往楚都了。你好生準備下。”楚霍天收回手掌,也收回散漫的思緒,對她低聲道。歐陽箬渾身一僵,低低應了一聲,扭過頭,不想讓他看到她面上的異色。

終於是要離開了。她恍惚地想。

桌上的紅燭忽明忽暗,最後顫了幾下,流盡了蠟淚,終於熄滅。

楚軍在華國的行動迅速而有效,先是整編了原先的大軍,傷殘士兵,剔除出原兵籍,另外歸成一個分部,增派人手救治看護,余下的兵士再重新整合。這樣先前因為破城而有些混亂的各隊楚軍漸漸又匯集起來,成了一把鋒利的劍,所向之處催枯拉朽。特別是平息幾處由華國皇族領起的反攻,更是有如神兵天將。因之前大半年,楚軍把華國源江以南的幾個重要的郡縣,如嶺縣,奉縣等都攻克了,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圈,把華國都城浩夷攻下後,更是占據了地理優勢,不出十日,就把華國皇族幾支零散的軍隊一一擊潰,擒獲了華國的景王、寧王、寧徽王叔,還有幾個大大小小的華國官員,對於此類小小反攻是易如反掌,猶如一場大火過後,只余下幾支不首尾不相顧的小火苗,只輕輕一撲便再也無了生息。

歐陽箬困在淩雲閣裏,日日甚少出閣散心,外邊發生的大小事情的消息卻是隱秘地通過宛蕙姑姑零星地知道一鱗半爪。雖然消息來得少之又少,但她仍是心中暗自吃驚,楚軍行軍竟如此迅捷,看來四國之中的確是楚國軍力最強。

華國積弱太久,若不是有源江天險做屏障早就成了其他三國的口中美食,如今秦國皇帝新喪,新皇登基不久,國內局勢不明,自然不敢貿然出動分一杯羹;梁國是北寒之地,中間隔著秦楚兩國,身邊又是虎視眈眈的狄戎之族,勞師遠征攻打最南邊的華國更是不明智,況且今年年前,梁國遇百年一遇的大雪,凍死凍傷無數牲畜,元氣大傷。秦國正是抓住這一時機,尋了個由頭,火速來攻。只一年多,便滅了華國。

此等胸襟眼光與堅定的決心,恐怕不是據說以溫和可親著稱的楚國皇帝制定的,定是號稱楚國“戰神”的楚定侯一手策劃。

歐陽箬幾日下來細細尋思,越想越是心驚,他恐怕不能歸類於她所見過的男子中的某類人。此人心計之沉,城府之深,令人膽寒,再加上他做事果斷,手腕強硬,深諳禦人之道,恐怕將來楚國的天下……說不定也能易主。想到此處,歐陽箬冷汗涔涔而下,似乎窺視到她所不該知曉的天機,往日她雖然知道各國形勢,但是卻是甚少往這天下大勢方面想,總以為華國雖弱卻還能撐個幾十年。沒想到一個楚定侯,就輕易地結束了這華國繁華卻空虛的一切。

從今往後,自己若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似乎一切都要從新打算,不然……歐陽箬微微苦笑,十指尖尖,若白藕青蔥的手漸漸抓緊,曲成拳狀,不然一切都是與虎謀皮,死無葬身之地!

歐陽箬終日不出淩雲軒卻也是躲不過隨楚軍北行的命運。

“姑姑,收拾好了麽?”她斜靠在美人塌上,淡淡地問,一屋子的雜亂似乎都不能捍動她平靜的表情。

宛蕙忙放下手中的雜物,道:“啟稟娘娘,整得十之八九了,就差些小玩意正尋思要不要帶走呢。這些小東西說也精巧但是怕路上一個不小心弄壞了。”

歐陽箬依舊淡淡一笑,若寒冬梅花初綻,清冷中帶著一絲苦澀:“姑姑,難不成你還想把它們留在這。這地方早已不是我們華國了呢。”

宛蕙滿面愧色道:“奴婢該死,奴婢叫他們包好就是。這些小玩意雖然不值錢,卻也難尋得很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歐陽箬聽了把身邊的淩湘抱過胸前摟著,平靜道:“姑姑明白就好。有時候送別人東西金玉反而是俗氣,倒不如一些貼心的玩意討人歡心。都帶上吧。侯爺不是派李公公過來傳話了麽。找幾個心細的宮女內侍,把這些一件件包好,再整成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