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拜月

一路上,軒轅遲遲對著轎外的唐悅如同朋友般親切地說話。

她說道:“武林大派中,普陀、華山、天台、泰山、昆侖、莫幹、靈台的掌教皆已棄劍投降,寶華、陽羨、馬跡、雁蕩四派也都歸順,少林、武當閉門不出,剩下一些武林世家也都在觀望,拜月教一統江湖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

不論她說什麽,唐悅都是無動於衷,毫不關心。

軒轅遲遲還是第一次受人如此冷待,卻也不甚在意,又道:“他呢?”

這話並不是問唐悅的,因為綠衣女子已趕忙低聲回道:“副教主已早幾日先回教中處理些教務。”

軒轅遲遲聞言,便沒有再說話。

轎子走了很遠,才停在江邊。稍稍過了片刻,便有一艘巨大的船從遠處慢慢駛近。等船靠岸之後,從船上放下足可容納四五匹馬同時並行的寬大踏板,那四個大漢便擡起轎子直接上了船。那些人絲毫不關心唐悅,她最後一個跟著上了船。

江上風大浪急,在船上站著卻如履平地。軒轅遲遲到了甲板上,便自顧自地下廂房去休息了。唐悅環顧四周,不免暗暗吃驚,船上一個人也沒有,那麽操縱這艘船的人又在哪裏?她從船上向下看,只看見船身上八只巨大的鐵槳一齊翻飛,馭著整條船飛也似的向前行去。

江上茫茫一片,巨船足足行了兩個時辰才再次靠岸。江濤拍打著巖石,卷起無數的水花,又順著來路奔騰而去。唐悅跟在眾人身後下了船,卻覺得心中驚駭,這地方是一個小島,島上礁石環列,卻只有這一個可以靠岸的渡口。

渡口只有一條通道,通道的兩側排列著神情迥異的石像。那擡著轎子的大漢和侍從們在短短的片刻,竟已從道口消失了。唐悅雖猜測到這裏一定有什麽古怪,卻一時難以看透。

她凝神望著這些石像,只覺得他們除了大小與真人無異外,連神情都極逼真,有喜有怒有哀有樂,只是每尊石像上都刻有“禁”字,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唐悅一步踏出,卻突然覺得腳下一空,順勢低頭一看,不由得面色大變。腳下平坦的路不知何時竟成了萬丈火海。她心念一轉,身形立時躍起,腳尖本已成功落在一個石人的肩膀之上,卻不知為什麽那石人的肩膀突然向下一沉,便使得她整個人向下墜去。唐悅慌忙反身一轉,拉住另一石人伸出的石手臂,卻又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背心發涼,向下一看,卻見到自己整個人騰空,身下是漫無邊際的懸崖,唯一所憑借的不過是這只石手臂而已。

這種場面之下,便是唐悅再笨,也明白這些石人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陣法。就在此刻,她拉住的石頭手臂突然動了動,唐悅擡頭一看,那尊原本正哭喪著面孔做悲傷狀的石像突然向她咧嘴一笑,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她便覺得自己被那只手臂一下子丟了開去,眼看就要墜入萬丈深淵,她不由驚得全身血液倒流,心底冰涼。

電光石火之間,她的手突然被一人拉住。唐悅心中一緊,驀地看清了這人的容貌。銀白的披風、淺紫的袍服,他穿上便有一種遠勝於旁人的風流蘊藉,更襯得那雙春水般的眼睛勾魂攝魄。

唐悅心中一震,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拉住她的男人,竟然是蘇夢枕!

蘇夢枕凝視著她的臉。

“是你!”唐悅突然醒悟過來。

電光石火之間,她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唐家堡一夕覆滅,與眼前這個男人之間必然有某種聯系。

這時他們已落回了地面。唐悅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等她發覺自己兩腳踩在平坦地面上的時候,蘇夢枕已放開了她的手。

蘇夢枕以一種極奇怪的神情看著她。唐悅皺眉,他的表情很奇怪,既說不上厭惡,也說不上憐憫,恰恰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蘇夢枕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什麽事?”

“你最好盡快離開這裏。”蘇夢枕道,“你若不走,就必定會死在這座島上。”

“我不走。”唐悅冷冷道,“除非帶我大哥一起走。”

“那你好自為之。”蘇夢枕說道。

說完這六個字,他轉身就走,再也不回頭。

唐悅看著他的背影,嘴唇動了一動,卻什麽話都沒有說,眸光越來越冷。

唐悅正在想剛才石像的變故,突然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回身卻見綠衣女子匆匆而至,滿面怒容地道:“你為什麽不跟上來?”

天色慢慢暗下來,卻還隱約可以看到周圍的景色。一路穿過石人像,終於來到一座高大的府邸之前。

唐悅見那府門極為寬闊,氣勢非凡,與唐家堡當年的氣派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由心中一痛,趕忙控制心神不讓自己亂想下去。那綠衣女子一直在前面引路,此刻才迎上那大門,從腰間取出一塊似金似銅的令牌,恰好與門上一處凹痕相符,大門立刻悄無聲息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