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作祟

王老爺被摘帽子的事,在朝堂上的確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波。

四姨娘卻很快恢復了精神,連三娘子臉上,也重新現出了笑。

王家已然是兵荒馬亂,自然沒有心思也沒有臉面再來楊家提親,三娘子的親事,也就又回到了原點。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若是當時真許了王家,以大老爺的一諾千金,自然不會輕易悔婚……嫁到現在的王家,三娘子可就沒那麽舒服了。

大太太卻反常地沒有被四房的喜悅困擾。

自打消息進了江南,整個臘月並正月,楊家門前就沒有斷過車馬,男客女客輪番上陣,大老爺與大太太忙得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大太太更是犯了咳嗽,請醫延藥,又鬧得不可開交,兼著四娘子每年春天都有些哮喘,今年病勢有些沉重,百芳園內人人都有事忙,府裏就太平了下來。

一轉眼就又進了四月。

大太太到四月底才想起來要請人到余杭去接初娘子回家過端午。

初娘子今年正月生下了李家長孫女,雖然不是男丁,李家人卻也十分高興,洗三、彌月都辦得很隆重,一點都沒有重男輕女的意思。

大太太就很感慨,和大老爺念叨,“還是低嫁舒坦。”

二娘子嫁進定國侯府沒有多久,就開始主持中饋,孫家家大業大,雜事也多,許夫人、秦大人與楊家來往的信裏,都提到二娘子出嫁沒幾個月,就瘦了不少。

大老爺也很高興“初娘子有福氣,就看今年秋闈,大姑爺能不能考上舉人了。”

考上舉人,就有買官的資格,在二姑爺孫立泉面前,也不至於擡起頭來。

大太太笑著點了點頭,“聽說大姑爺平時讀書很刻苦!等閑連書房都不出。”

幾姐妹也商議著留初娘子多住幾日。

“眼下是大姐姐和二姐姐,沒過多久,恐怕三姐姐和四姐姐也都要出門了!”六娘子倒是小大人樣地嘆了一口氣,“家裏的人口也就越來越少啦。”

女兒多的家庭就是這樣,人越嫁越少,到最後留下來的,只有九哥。

“也會有新人口的!”七娘子就笑著安慰六娘子,“家裏還有這麽多姨娘……通房……”

六娘子就看著七娘子笑了笑。

大老爺這幾個月,倒是疏遠了浣紗塢的人,專在溪客坊歇腳。

把個霜降美得不知道該怎麽是好了,成日裏摔盆打碗的,仿佛不鬧出一點動靜,就不能顯示出自己的得寵一樣。

不過……大太太卻沒有叫七娘子去問策。

九哥到底還是浮躁了些,雖然是一片好意,但他的舉動,終於是叫大太太對七娘子有了些猜忌。

七娘子卻並不焦躁。

早在九哥受傷的那天晚上,她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

沒有過不去的坎。

只要她能繼續把低調路線走到底,大太太總也不可能一直懷疑到她出嫁吧?再過上幾個月,這份沒來由的疑心,也就自然會消散了。

幾姐妹一邊談天,一邊出了家學。

三娘子和四娘子手挽著手,早去得遠了。

五娘子就提起了大姑爺李意興,“……當年上門來迎娶的時候,我恰好病著,沒看著大姐夫的模樣,去年來送節禮,偏巧我又不在,也不知道今年他會不會陪著大姐姐過蘇州。”

六娘子笑道,“大姐夫也不過就是一個鼻子兩個眼,老實巴交的,多俊俏也沒有。”

五娘子轉了轉眼珠,“那也要看和誰比了,若是和貌寢狀元比,大姐夫也算是個翩翩少年郎,可若是和銀花案首比嘛——”

貌寢狀元說的是上科魁首範智虹,雖說也是個少年才俊,二十郎當歲就中了狀元,但醜得連皇帝見了都驚呼起來,他貌寢狀元的名聲,也就傳遍了天下。

最近這幾個月,五娘子總是很積極地議論著封錦。

七娘子在心底嘆了口氣,只好安慰自己: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總是春心萌動,見了個好看的少年,有所意動,也是很正常的事。

恐怕沒過幾年,五娘子就會把這個名字拋到腦後吧。

六娘子也好奇地道,“這個封案首好生奇怪,都拜了張世伯做老師,卻不跟著張世伯上門來見一見父親。”

以楊家的地位,一個秀才案首能沾得上一點邊,將來都受用不盡,封錦都進了李文清的家門,由李文清引薦給了張唯亭,可見得並不是反感趨炎附勢,一心苦讀的清高之輩,如何卻不進一步巴結上楊家,的確是令人費解。

七娘子卻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盤旋下去。

九姨娘地位卑微,很少有楊家人記得她的娘家姓封,不過,如果議論得多了,恐怕這個談不上是秘密的秘密也很難再保守下去。

以九姨娘的身份,難免為封錦帶來難堪。

“王太太昨兒又上門來了。”她就提起了王家六房的十七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