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目的

因曲徵傷著坐了馬車,我悄悄與他說了宋澗山的情狀,便在外面與晉安顏一起騎馬曬月亮,遠遠的跟在隊伍後面。

其實我們本可以次日再上路,然晉安顏說,桃源谷一事已震驚江湖,瞿門傾巢而出搜尋曲徵與我,其余各派亦是派出大隊人馬忙幫尋找,她便是其中之一。風雲莊桃源谷既然聯盟,關系也自然親近,我將禦非仙去之事說了,晉安顏默然良久,放了信鴿傳出消息,忍不住便紅了眼眶。

聽聞黑白無常客只是受了輕傷,我心下稍安,轉瞬復又覺得黑雲壓頂,只怕除了瞿門與風雲莊,其他門派搜尋我們實為心懷鬼胎。我忍不住在心中淚如泉湧:我身上只有璞元假經啊!而且已經泡爛了啊!這是九重幽宮的陰謀啊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

“一年來如何搜捕宋澗山都毫無蹤跡,怎曾想會在這裏碰見。”晉安顏輕嘆道:“早知如此,我亦不會只帶六個人了。”

我心下腹誹,若不是曲徵將他召來,你這輩子也別想碰見。然面上轉而笑了笑:“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若晉姑娘你帶了幾十人,只怕今日便沒那麽容易化解了。”

“今日放走他,卻不知是對是錯。”晉安顏低聲道,言語中有幾分哽咽:“我對不起爹爹……世上怎有我這種不孝女兒!”

我一見她哭,立時慌了手腳,遞了手帕後亦不知如何勸慰,只聽她斷斷續續將整樁事情講了一通。

原來宋澗山出身鄉野,十七歲拜師學藝,根骨資質奇佳,性情俠義灑脫,深得晉風雲賞識。時年晉安顏八歲,兩個少年人近十年相處下來,她對宋澗山早已情根深種,終有一日忍不住挑明了心意。然宋澗山卻有一個自幼青梅竹馬的婚約發妻,於她也只是兄妹之情,便婉轉回絕了。

晉風雲早年喪妻,又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免不了嬌慣一些。晉安顏傷心欲絕。晉風雲雖也中意宋澗山,但他態度堅決,甚至不肯娶晉安顏做妾。一時間風雲莊上下遍是風言風語,宋澗山性子豁達不願理會,便離了風雲莊遠遊江湖,直到一年前宋澗山歸來,晉風雲卻於當晚忽然家中暴斃。而有弟子說,起夜時瞧見了宋澗山在莊主房中,兩人似是有過爭吵。

我想起宋澗山曾說他妻子是枉死,心中只覺大概與此事脫不了幹系,但也不好妄自揣測。晉安顏說完了,默然良久隔了馬匹伸過手來拉住我:“百萬,這些事情壓在我心裏太久,與你說了後才好過些。我想給爹爹報仇,又不願相信大師兄是兇手,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這若換做是我,大約直接哭死在一邊,更遑論撐起風雲莊,還能拿槍指著他。”我望著她綻起笑容:“所以阿顏,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姑娘。”

晉安顏亦笑起來,她既如此信我,我又有甚不可與她說的?當下除了俞兮和假禦臨風這兩樁,我便將璞元假經與曲徵訂婚之事盡數講了,這亦是我第一次與人傾訴,只覺長夜漫漫北風重寒,但心中歡暢快活,幾乎無法言說。

一夜趕路,已近了崇陽鎮,距瞿門不遠了。

我與晉安顏私話一晚,晨時便覺渾身乏力,我方知曉她昨日白天已睡過了,是以晚上才跟夜貓子般精神。我熬不住困意,便爬上馬車,曲徵端坐在軟墊中,秀目閉闔,也不知是醒著還是睡了。

這馬車是在村子裏買的,已是有些過時的設計,所以並不寬敞。我爬進去縮了腳,便擠在曲徵腿邊,尋思怎麽躺比較舒坦。

彼時我撅著屁股貼近曲徵腰間,正在研究是躺左邊還是右邊,一擡頭便見曲徵睜了眼,眸光幽深若井,淡淡將我瞧著。

我面上有些尷尬,只小聲道:“你借我睡睡……”

曲徵頓了頓:“借你睡?”

“不是不是。”我慌忙擺手:“我是想說你借個地方給我睡,不是要你借我睡啊!這麽小的馬車也不能真的睡的!……我說的睡只是閉眼睛那個睡!不是那個睡……”

……

他娘親的我在說甚!

曲徵忍不住彎了嘴角,騰起身子坐到窗邊,挪了一塊地方出來,淡道:“我已歇息好了。”

我斜靠在他方才待的地方,手下仍是溫的,不知為甚臉就紅了起來,只好默默抽打自己心裏的禽獸:一點體溫都要心中蹦跳想入非非是想怎樣!

然越是按捺,我便越覺著曲徵在看我,喜歡的人離自己這般近,雖然之前也同床共枕過,但那是醒了之後才得知的,完全不似這樣煎熬。

我輾轉了一會仍是無法入眠,索性睜了眼,小聲道:“你的傷好些了麽?”

曲徵果然沒有看我,只是淡淡望著起伏的窗紗:“昨晚換過藥,這幾日若不動武,大約半月內便可痊愈。”

這麽快定然是極品木血竭的效用了,我心頭美滋滋:“你要快些好了,等回去了還要收拾假禦臨風和九重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