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逃離(第2/2頁)

只瞧了那刀一眼,我便如墜冰窟,似乎渾身上下每一寸都凝結了。

腦中忽地閃過這刀鋒入了血肉的模樣,當真快到極致的時候,鮮血會隔一會才會迸發出來,溫溫熱熱濺落四處。

我見過這柄刀。

我懼怕這柄刀。

而無論失去記憶與否,我都無法忘記這發自骨髓的恐懼。

此生此世,我最想要逃避開的,就是這柄刀。

所有的念頭不過轉瞬,血月刀淩在禦臨風頸後,卻遲遲沒有落下,只是看著實在觸目驚心。我腦中混沌,隱約覺著一道銀光攔向血月刀,似乎想阻它的落勢,結果無異是以卵擊石。那長劍被血月刀輕松斷為兩截,殘刃貼著我的臉滑落下來,細細的疼痛讓我一凜,忽然便清醒了。

那一劍雖斷了,卻也將血月刀震偏。我反應過來,隨著拽我的人向後蹭了幾步,將禦臨風一並拉過,這才稍微有了喘息之機。此處是與密道並行的另一處石室,想不到那狹窄的密道磚墻後竟別有洞天,也虧得我二人恰巧待在了暗門旁。

身畔拉著我的人是白妗妗,提劍救人現與血月鬥在一處的是禦非,密道狹窄不便激鬥,烏玨拿了兵器,瞧準機會亦向血月攻去。

我手中忽然一空,禦臨風終於搶過了帕子,狠狠剜了我一眼便也加入戰團。白妗妗無暇顧他,只牽了我疾奔向那石室深處的門洞,看起來像是一條連貫的走廊,比方才的密道要寬闊很多。

我心中忐忑:“怎不見曲徵和俞姑娘?”

她不答,只推了我一把,急急道了“快走”二字便去助戰。我雖怕有人受傷,但眼下卻更掛心曲徵的安危,他不在此處,總覺得事情不大對頭,便一頭沖進門洞。

廊間兩旁竟擺了火把架子,與那密道相比倒是正式許多,然此時我已無暇注意這些,心中只念叨著別是曲徵出了甚麽事,腳下生風,不消片刻已到了另一個石室。

那室中有火光,我面上一喜,還未看清周遭光景便喚道:“曲徵……”

一句“曲徵你沒事罷”只出口兩個字,余下的言語便就此偃旗息鼓。

俞兮依偎在曲徵懷中,秀目緊閉面容蒼白,雙手揪著曲徵腰間的衣襟,很是小鳥依人。曲徵悠然席地而坐,便任由她環著,目光沉沉向我看來。

霎時間,我在心中問候了千百遍俞兮的娘親。

敢情她不但阻了曲徵救我,還在我提心吊膽百般蹉跎之時,舒坦的摟著別家夫君一摟就是幾個時辰!

說來奇怪,上一次我看見蘇灼灼的情詩,並無太大感覺卻想作出一副為妻的架勢;而此時我怔在那裏瞧著曲徵,明明生出了滿心的暴躁,卻不知為何要強自忍耐,斂了神情故作鎮定道:“我遇上血月了。”

言外之意是,你未來娘子我險些沒命,你居然在這裏抱著別的妹子!良心呢?節操呢?狗吃了咩?

曲徵目光在我身上頓了頓,隨即落下,眸中若有所思。

我對他這副不聲不響的情狀很不滿意,不去救我就罷了,連句安慰的話兒都沒有,忒薄情寡義了些。

忍了半晌,我終於按捺不住便要發作,卻見曲徵輕輕動了動唇,近似囈語地道:“這樁事情,很不對。”

雖然我知此時應先大大責怪他一番,卻還是不由被他拐去了話語:“哦?哪裏不對?”

“桃源谷,成婚,血月,都不對。”曲徵眉頭微蹙,思慮良久,忽道:“血月遇了你二人,竟沒有下殺手麽?”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甚,只聽了最後一句立時怒道:“你……你竟盼著她下殺手麽,若不是禦臨風尋火把恰巧到那暗門旁,你以為我們還有命在?”

曲徵卻似不覺我惱了,很有興趣的道:“哦?他到了暗門旁?”

我頓生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曲徵復又道:“血月可曾對禦臨風手下留情?”

血色刀身閃過眼前,我不禁打了個戰栗:“那般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怎可能……”

等等。

我想起暗門開啟那一刻,火光閃爍進來,血月持刀站在我二人身後,那刀鋒離禦臨風的後頸只有堪堪數寸,卻遲遲沒有落下來,是以給了禦非格開的機會。

這般想著,我面上神色便遲疑了。曲徵瞧著我,眉頭點點舒展開來,末了彎起一抹笑:“桃源谷,九重幽……原來如此。”

“甚麽原來如此?”我覺著有八卦可聽,閃著眼睛湊上去:“快講快講。”

他垂目看了一眼俞兮,卻不言語。

……

我恨聰明人。

你知道了甚麽就說出來啊!不想說就不要告訴我你知道了啊!好奇心太旺盛的人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