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璞元(第2/3頁)

我背心一麻,不過一個轉瞬的念頭,他竟悉數料中。那雙烏黑的眼瞳中隱隱含笑,這般玲瓏的心思卻委實深不可測。

話說開了,便省了一番猜忌,倒也輕松。

我老實的坐在馬車中待瑾瑜為我易容。此番復又回到臨遠城,我扮作軒葉模樣,只說那金姓的琴童留在了蒼雪山,既轉了俞家的注意,又可安全通過臨遠,可謂一箭雙雕之策。

車夫拿了酬金,歡喜的去了,我提著馬鞭愧疚的望著他的脖子。此時臨近晌午,大約守備也會松散些。

然我卻是想錯了,俞家弟子在城門前站得整整齊齊,只不過這次領隊的不是俞兮。

我緊張的避開俞琛的眼睛,心中默念我要臭屁我要臭屁,清了清嗓子道:“瑾瑜公子途經寶地,還望俞大俠行個方便。”

俞琛並未注意我,只是掃了馬車一眼,低道一聲“得罪”,便越過我掀開簾子。

“日前舍妹曾言,瑾瑜公子身畔有個金姓的琴童,不知去了何處?”他言辭雖禮敬,語氣中卻攜著淡淡的傲氣,想來從小便是得俞家真傳的大少爺,不太瞧得起撫弦弄琴的男子。

“那琴童本是我半路所救,他說要去蒼雪山,我便帶著他去了。”瑾瑜淡笑道:“此時他自然留在了那裏。”

俞琛面色微微變了變,八成認為那琴童九成便是要追的鏢師。其實他確是沒猜錯,只不過此刻他費盡心機要找的人正悲催的坐在他面前,背後還帶著蒼雪山受的刀傷,怕是他搓破頭皮也想不到罷。

俞家動作極快,不過一個中午便撤去了半數弟子,看來是要上山了。

我顛簸了一路,吃飽喝足後在客棧的床鋪上休養可憐的小後背,順便理一理這亂七八糟的心神。

首先,照瑾瑜的說法,各大門派是在我臨出鏢前幾日相繼接到了來路不明的飛鏢傳書,這才知曉璞元真經重現江湖的。江湖門派何止上百,他挨個送去消息,一人絕對無法完成,背後自有勢力。待我前腳出門,後腳各大門派便已然趕到,只不過俞家拔得了頭籌。這般想來,這個送鏢的人是誰根本無所謂,只要攜了鏢走便是,怪不得俞家不知我姓名,只是猜到我姓金。他非要見我一面大約也是為了日後好辨認,我可真真是倒黴。

再者,瑾瑜此人大有問題。他與瞿門是何關系?蘇灼灼不知這經文本就是假,他卻是知曉的,如此還將我這麻煩帶往瞿門,又得不到任何好處,委實讓人想不透。

還有那九重幽宮,大約是沒將我放在眼裏,只派了三個普通殺手來。如今沒人復命,只怕要大肆興師動眾的討伐我了……嘖嘖,忒可怕忒可怕。

最後,依瑾瑜所言,暗中追探我的各大派都有份,唯獨沒有桃源谷。黑白無常客給慕秋定親,遠在此事之前。我心下稍安,不知是桃源谷沒收到消息,還是籌備婚事無心趟渾水,且那禦臨風搶帕子的情形也很是反常……啊啊啊,還有慕秋的婚事,我已然忘得一幹二凈,此番大約是趕不上她的婚期了,她定怨我怨得厲害。

但無論如何,金氏鏢局於我恩重如山。便是死一千次一萬次,我亦不會讓其殃及半分。

出了臨遠城,我不需再易容躲藏,便雇了個車夫上了大路,不過三日已行至靖邊。

這幾日我的腦子愈想愈亂,索性便不去想了。只是遠遠瞧見了靖邊的石碑,心知做抉擇的時刻便要到來,不禁頭痛得很。

馬車緩緩停了,瑾瑜先行下了車,回身向我伸出手。

我一怔,但見他手指修長美麗,心頭登時大大的蹦了幾蹦,轉瞬又暗罵自己沒出息。便故作沒瞧見,自己跳下了馬車。

瑾瑜亦未說甚麽,便只隨著我微微踱步,彼時晨光熹微,他烏發如墨,眸中含笑,竟不似凡塵中人。我默默驅趕著心中狂奔的禽獸,這廝該不是見我不表態,故意使出了美人計罷。

又默默站了一會,瑾瑜忽地靠近了些,將我額前的發撩過耳去。

我腦中轟隆一聲,瞬間掠過無數與慕秋同享的香艷讀本,每個曖昧的開始,都是從撩頭發開始的噢!

然馬上我又憶起那夜他獨自撫琴,沖動的握住我的手時眉宇間擔憂的模樣,如斯柔情還不是眼睜睜瞧著我替他擋了一刀,眉頭亦沒皺一下。

他不是我臆想中的那個良人。

像是陡然散開的一片清明。不把他當做我暗暗思慕又狠狠傷過我的瑾瑜,不去擔憂那個送鏢人與金氏鏢局如何,擺在我面前的不過兩條路,其實沒有必要想得那般復雜。世間萬物,不過皆為個緣由。

“我只問公子一句話。”我輕道:“將我和假經帶回瞿門,於你有何好處?”

瑾瑜淡淡一笑:“好處未必,理由卻是有的。我與瞿門,各有各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