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秋扇(第2/2頁)

簪身金燦燦,簪頭綠汪汪,呈水滴狀,如美人腮邊的一滴淚。

“好看!”母親笑著將碧玉簪擺弄許久,吩咐俞嬤嬤收起來,“以後給壽姑做嫁妝。”

父親訕訕然:“這是送給你的……壽姑的,我以後再給她買就是了。”

母親抿了嘴笑:“你以後給她置辦是你的心意,這可是我的心意。”

“我的還不是你的。”父親小聲嘀咕著,欲言又止。

母親笑道:“你是來問王映雪進門之事的吧?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了……”然後把跟俞嬤嬤說的話重新對父親說了一遍。

父親“哦”了一聲,並不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又好像有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麽說似的。

一時間沉默無語。

半晌,父親不安地站了起來,喃喃道:“你既然有事,那我先走了。”

母親笑著站起身來:“那我就不送了。”然後喊了含笑,“送七爺!”坐下來低了頭打著算盤。

父親站了一會,見母親始終沒有擡頭,眼神微黯,垂頭走了出去。

俞嬤嬤喊了聲“七奶奶”。

母親眼角也沒有動一下,道:“眼看著要過年了,只怕請人不易。新房那邊的陳設,你還要多費費心,幫著催催外院的幾個管事。”

“是!”俞嬤嬤無奈地應聲退下。

母親丟了算盤,笑著抱了竇昭:“走,我們去賞梅去。”

竇昭盈盈地笑。

時間是最好的藥,不管多痛的傷口,時候長了,都會慢慢結痂愈合。

娘親,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解您的寂寞,撫慰您的傷口。

竇昭望著母親白玉般的臉龐在心裏暗暗發誓,笑嘻嘻地牽著母親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了後院。

※※※※※

晚上,妥娘告訴竇昭:“俞嬤嬤哪裏也沒有去,見的都是府裏的管事和管事娘子。”

那個男子是誰呢?

竇昭咬著手指尋思著。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舅母帶著她的大表姐趙碧如來給竇家送年節禮了。

“天寒地凍的,”母親急急地將舅母和大表姐迎進了內室,親自扶舅母上炕坐了,接過丫鬟手中的熱茶恭敬地遞給舅母,“讓管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麽親自來了!”

舅母三十出頭的樣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寶藍色通袖襖,並插著對赤金鑲玉葫蘆的簪子,中等個子,身材微腴,皮膚白凈,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非常的和善。

她朝著妥娘懷中的竇昭拍手:“來,到舅母這裏坐。”

母親把竇昭抱到了炕上。

趙碧如則曲膝給母親行了個福禮。

母親摟了趙碧如:“大姐兒又長高了幾分,都快趕上我了。”

舅母嗔道:“只長個子不長心,有什麽用啊!”

趙碧如羞澀地笑。

此時的趙碧如只有十一歲,手長腿長,皮膚勝雪,已隱約可見成年後的綽約多姿。

母親攜她上了炕,大家圍著炕桌吃著點心說著話。

“……你大哥已經連續兩次春闈落第,這次卯足了勁要金榜提名,連我和他說話他都不理。”舅母笑道,“我在家裏無聊,就帶了碧如到你這裏來串門。”然後道,“你這些日子可好?”

母親粉飾太平:“和從前一樣。每天忙得團團轉,也不知道忙了些什麽。”

舅母笑而不語,喝了口茶,對趙碧如道:“既來了,就和你表妹去旁邊玩去吧!”

趙碧如細細地應“是”,乖巧地下了炕。

母親微愣。

舅母道:“我有話和你說。”臉上露出幾分凝重。

母親應了聲“是”,眼中已可見水光。

竇昭想到荷塘旁的俞嬤嬤和穿官綠色潞綢袍子的男子。

出了內室,她甩開趙碧如的手,一溜煙地朝大門跑去。

大門外,那個穿著官綠色潞綢袍子的男子正和竇家的一個管事說著話,他身後是輛平板馬車,馬車上裝著滿滿一馬車的東西,小廝們正川流不息地將馬車上的東西往家裏搬。

原來那個人是趙家的管事。

竇昭噔噔噔地跑回了二門,遇到了追她追得滿頭大汗的趙碧如。

“你,你要幹什麽?”她捂著肚子喘著粗氣,“怎麽比兔子跑得還快?”

竇昭想到和她的第一次見面。

她優雅地端著茶盅,溫和而不失矜貴地笑望著她:“姑母去世後,父親和母親原本想把你接到家裏來,和我們姐妹做個伴,可你不願意,當著竇家的人咬了母親一口不說,還嚷著‘我不去你們家’,母親只好悻悻然地回來了……”

她當時覺得趙碧如的話如秋天的團扇,讓人說不出來的膈應與不合時宜。

可現在……她卻有些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