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2/3頁)

兩國交戰,雖是和談,卻是千鈞一發地較真,魏國君王要見的只是華夏公主,史官看來足見魏國的誠意,但在魏國國君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後,公主身後的將士們皺起了眉頭,紛紛握緊了手中的佩刀。華夏國唯一的公主,在兩國和談之初要為魏國國君彈琴?這是下馬威,更是對公主的羞辱,公主的顏面便是華夏的顏面,是再清楚不過的道理。

這位長樂公主臉色並無慍怒之意,她心裏頭甚是清朗:若是能讓這戰事化解,她甚至都做好了和親的準備,如今別說是彈琴,跳一跳舞說兩段樂子,她也是願意的。面子這東西,向來是給別人看的,沒有裏子,充著胖子徒增笑耳,一旦有了裏子,這面子也就不那麽重要了。“傳聞向來不足為信。”先前行禮是輩分上的差異所致,如今她直起了身子。

魏國女國君的眼裏透露著有意思的神色,並未生氣,笑道:“不過一曲而已,公主未免太小家子氣了。”魏國將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

公主身後的侍從握緊了拳頭,魏國君從一開始就咄咄逼人,哪裏是來和談的,分明是來火上澆油的。

公主仍未動怒,相反,她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說道:“魏國君所言極是,我自小生長在皇宮裏,這般年紀了,這是出門最遠的一回,難免小家子氣,請魏國君別和我一般見識。”隨從們松了一口氣。

女國君蹙眉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我差點忘記了,你只是被皇室收養,並沒有純正的血統。”魏國軍士的臉上流露的笑容更輕蔑了。

華夏有忍不住的戰士,手已落在了隨身的刀柄上。長樂歪了歪腦袋,又搖了搖頭道:“素問是長安人,流的是華夏的血,很純正。”不同於當年那次見面的尖銳交談,這一次長樂公主的回答顯然要淡定許多。

魏國君擡眼瞧了瞧她,目光又收了回去,端起侍從手裏的茶杯,用茶蓋浮了浮茶面,不緊不慢道:“看來葉師兄說的是假話了,他說這世上唯有長樂公主得到他的琴藝真傳。”

長樂被這“葉師兄”三個字酸了酸,對方停了停又繼續道:“這次見你,不為別的,是為了兩國的戰事。”

長樂收起心中的酸意,不疾不徐道:“是了,琴聲什麽的都不打緊,戰事才要緊。”

魏國君嘴角的冷笑漸濃,道:“琴聲怎麽就不打緊了?”她想起了那一夜,自己月下見到葉一城,問他:“我知道你心裏的那個人是誰,她沒有皇室的血統,比你小了二十二歲,她什麽都不會,哪裏比得過我?”

“素問的琴聲,是天下最幹凈的聲音。”清冷的月色下,葉一城淡淡道,“出了師門,如今你我,早無同門情誼,只有各自的天下蒼生,你要戰,那便戰。”說完他拂袖而去,不曾回頭,戀戀不舍的人從來只有她自己。

最幹凈的聲音?這六個字,在她腦海中盤旋,像是尖銳的刀子落在了她的心頭。她有天下無雙的琴譜,她會世間罕見的指法,她曾寒冬酷暑也不停歇地練習,難道她的琴聲不夠動聽不夠高雅不夠打動他?她不服氣。

魏國君收起思緒直起身來,走到長樂的身邊。太陽漸偏,山林的盡頭有一個男人,身騎白馬往這裏趕來。

“我今兒準備了兩件東西,一個是你剛見著的琴,另一個……”她輕一擡手,侍從頷首捧出了一只靈巧的三耳酒樽,“這裏頭裝著我辛苦求來的酒,這酒有個神奇的地方,喝下它的人,一炷香後,可以忘卻自己最心愛的人。世間的煩憂,不都是‘情’字嗎,所以它的名字叫忘憂,本想贈給葉師兄,他沒有來,真是可惜了。本想聽你彈過琴,看他喝完酒,便送上我的第三份禮物,魏國大夫們治療時下瘟疫的方子。”

公主長樂明白了,她與魏國君之間的共同點便是都傾慕著葉一城,顯而易見的是葉一城並未垂青於魏國君。想到這裏她舒了一口氣,又想到對方千辛萬苦約自己來,真的只是為了彈一首曲子嗎?她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那隨從捧著的琴上。

“這酒我來喝,這琴我來彈,那你還會給我方子嗎?”公主真誠地問魏國君。

魏國君一怔,帶著玩味的笑容打量著她,道:“自然可以。”說著她招了招手,那捧琴的侍從走上前來,她揭開了琴旗,一把伏羲五弦琴映入眼簾,她扯下一根頭發,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將發絲放在了琴弦上,轉瞬,發絲斷成兩截,落在了銀杏葉子上。“還彈嗎?”魏國君冷艷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