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合(終)

病如山倒, 姬央渾渾噩噩醒過來時, 玉翠兒欣喜得直掉眼淚,可旁邊卻有個實在不怎麽討喜的小女孩兒。

果兒看著姬央道:“你真討厭,一來就害我娘天天掉眼淚。”

“果兒。”蘇姜恰好走到門邊, 厲聲喝阻了果兒,虎著臉將她攆了出去, “央央, 你別怪果兒, 她年紀還太小了。”

姬央輕輕地撇開頭,她母親為了果兒來向她道歉,這本就是生疏的表現。從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 有最疼她愛她的父皇、母後,如今方才知曉,她的出生不過是她母親為了立足的工具,所以她母親並不在乎她父親是誰,到現在她也是父不詳。

唯有果兒、阿憨這樣的孩子, 那才是真正被人期待著來到這個世上的。

在這一家子面前, 姬央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多出來的人,處處尷尬。

“就算是多年不見, 可你好歹得顧著一點兒果兒的心情啊,她還那麽小, 只知道你為了個外人就那樣兇她,也不疼她了。”季叔在屋外抱怨道。

為不想理會蘇姜而假寐的姬央此刻扇了扇自己的睫毛,心道, 她可不就是個外人麽。

“都是你的孩子,你總得公平些,否則果兒怕是對她這個姐姐會有心結。”季叔繼續道,“還有阿憨,你喂了她心情不好,連奶都少了,阿憨日日哭餓,要不要再給他尋個乳娘?”

姬央心想,這男人好生惡毒狡猾,他這樣說話,她母親肯定離她越來越遠了,姬央覺得那些故事裏所謂的奸妃大約就是季叔這種嘴臉。身為男人毫無擔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此刻卻來跟她爭寵。

但是姬央一個對三個,分量自然不夠,她只能聽見蘇姜的腳步遠去。

雖說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兩個孩子鬥氣吃醋實在叫人笑話,但姬央就是忍不住,她和果兒一樣,也覺得對方真討厭。

姬央將頭埋在被子裏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好像看到沈度坐到了她的床頭,伸手擰了擰她的臉蛋,“你這個傻子,拋棄我的時候那麽絕情,到這兒來怎麽就被人欺負成個可憐蟲了?”

姬央不語,就貼著沈度的手心流淚。

“你身邊帶著那麽多鎮國軍,卻在這兒跟我哭成淚人,你可真夠出息的。”沈度又道。

“那我要怎麽辦?”姬央淚眼模糊地問。

“你說呢?”

沈度的樣子漸漸虛化,眼看著就要消失,姬央焦急地捉著他的手哀求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心裏知道的,央央。”沈度對著姬央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姬央一下就從夢裏驚醒地坐了起來,被自己心中的惡念給嚇壞了,她竟然希望季叔那一家三口都消失不見。

姬央抹了抹自己額頭的冷汗,擁被呆呆地坐著。

蘇姜端著藥碗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姬央呆愣的模樣,她放下托盤,給姬央理了理背角,“央央,好些了嗎?”

姬央點了點頭,這一次再沒像以前那般不搭理蘇姜,也沒有鬧騰著不喝藥,很自覺地就端起了藥碗乖乖的一口氣喝了下去。因為她心裏已經明白,蘇姜不是沈度,不會像他那樣容忍她所有的壞脾氣。一旦她發火,只會將蘇姜往父女三人那邊推去。

蘇姜驚奇於姬央的乖順,不知她怎麽會突然轉變。“央央,怎麽了,有什麽事兒嗎?”

姬央搖了搖頭,拉住蘇姜的手道:“娘,我心裏難受,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

蘇姜雖有些為難,但還是應了下來。

只不過姬央要求的不是一天,接下來的很多天,她天天都在蘇姜面前裝可憐,叫季叔日日“獨守空閨”,也算出了口惡氣。

“央央,你將來有什麽打算啊?”蘇姜終於忍不住向姬央提起了將來的事兒。

將來?這恰巧是姬央最沒有想過的問題,她還能有什麽將來呢?她的將來早就被她絕情地拋棄了。

“過一天算一天吧。”姬央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你不回中原去了嗎?”蘇姜萬萬沒想到姬央會這樣回答。

姬央低下頭擺弄著衣角,並不說話。她哪裏還有臉回去?

蘇姜如何能看不出姬央的心結,“回去吧,央央。你想回去的是不是?就算不為沈度,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小芝麻從小沒了娘?若沈度給他找個後娘呢?那後娘萬一有了孩子……”

姬央擡頭瞪著蘇姜道:“不會的,沈度說他這輩子再不會有其他女人的。”

蘇姜在心裏罵了句“傻孩子”,“央央,男人說的這種話你還真信啊?你在他身邊還好,你不在他身邊,他需要女人時怎麽辦?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蘇姜恨不能掰開了跟姬央細說,但又沒辦法給姬央解釋男人動物的本能,這得從生理學上講起。

姬央咬了咬嘴唇,她是相信沈度的,但她母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太失望了,總是會變的。就好似,當初她從沒想過有一日會離開沈度,甚至因著對他的失望和一點兒賭氣的心理,竟然做出過那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還差點兒就跟李鶴過日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