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合(一)

蘇姜比以前圓潤了許多, 整張臉容光煥發, 比起姬央這只在海上飄零了近兩年的小瘦猴可是光鮮了許多。

姬央在看到蘇姜的一瞬間,眼睛和鼻子就開始發酸,止也止不住, 當蘇姜對她張開懷抱時,姬央一下就撲了過去, 傷傷心心地在蘇姜的腿上哭了好半天。

姬央有太多的委屈、心酸、離情都需要在這哭泣裏發泄出來, 好多年了, 這就是纏繞在她心裏最深的結,讓她都快窒息了。

蘇姜就一直摸著姬央的頭發,由著她哭。

“她真是個哭包, 娘。”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堂中響起。

姬央原本是還沒有哭夠的,但是被那聲“娘”給刺激到了,她一邊擡頭一邊抹著眼淚地看向在那男人身邊站著的矮冬瓜小姑娘。

她生得很漂亮,臉蛋雪白,眼睛大大的, 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而且頗像蘇姜。

姬央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確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錯了,她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向蘇姜, “母後,她是誰啊?”

在父母面前爭風吃醋可不是小孩的專利, 姬央做了十幾、二十年的蘇後的獨生愛女,今日看著眼前驟然出現的小女孩兒,心情就像水落懸崖一般激蕩。

“你又是誰啊?”小姑娘雙手插著腰往姬央跟前邁了一大步。

一大一小, 大眼瞪小大眼,誰也不相讓,都將對方當成了搶自己母親的“壞人”。

蘇姜頭疼地撫了撫額,“季叔,你先將果兒帶出去玩會兒。”

果兒撇撇嘴,知道自己在和眼前這個陌生的姐姐的奪母戰裏暫時輸了,所以也想哭。

姬央則是有太多話要跟蘇姜傾述,也就顧不得以大欺小勝之不武這等禮數了。

但總是事與願違,姬央被果兒這一打岔淚意便退了許多,正要講話,卻見一個仆婦抱著一個正奶聲奶氣哭著的小奶娃匆匆進來,“夫人,阿憨醒了,哭著要吃奶。”

蘇姜立即迎了上去,將小阿憨抱入懷裏,回頭對姬央道:“央央,你等一下啊,我喂阿憨吃了奶再跟你說話。”

姬央被蘇姜孤零零地留在了堂內,她跌坐在椅子上,果兒的出現已經讓姬央大為吃驚了,而阿憨看樣子才一個多月大而已。

不用想姬央也知道,她母後這幾年怕是並沒有時間去想念她,而她似乎對自己的到來也是驚訝多余歡喜。她好像是打擾了她們一家一般。

姬央心裏疾苦難壓,邁步尋著剛才蘇姜離開的方向追了去。

屋子裏蘇姜抱著阿憨正在喂奶,姬央楞楞地看著她,“你居然自己喂阿憨?”

蘇姜道:“我喂他也是為了自己好,自己喂奶才瘦得快。”

雖則蘇姜這樣說,但姬央知道她是怕自己心裏難受,難受她那麽疼阿憨。

可姬央看著阿憨和看著果兒的心情卻完全不同,她想起她離開時小芝麻也就是阿憨如今這麽大。小芝麻生得比阿憨可漂亮多了,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又長又翹,粉嫩嫩肉呼呼的像個林檎果。

那樣漂亮的小東西她卻因為要離開,所以不敢抱不敢親,怕自己抱了親了就走不掉了,可是她要去找她的母親啊,她母親還不知道在哪裏受罪,是不是還活著,所以姬央一定要去找她,去幫她。

但如今的情形只是重新證明了姬央的可笑和可悲而已。她離開洛陽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老姑姑都覺得她狼心狗肺,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可姬央就是很堅持,因為她確定她的母後一定在哪裏等著她去救她、去幫她、去陪她。在姬央眼裏,生她養她的母親才是最不能放棄的人,那可是將她帶到世上來的人。

但現在看起來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執念而已。她母後並不需要她,而需要她的人她卻視而不見地遺棄了。

“我也有個兒子,叫小芝麻,我離開他的時候,他也才阿憨這麽點兒大。”姬央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自己的身體,她無力地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對蘇姜道。

姬央的眼淚一滴一滴無聲地往下落,蘇姜微怔,她沒想到姬央是在那種情況下離開洛陽而來找她的。

姬央看著阿憨就想起了小芝麻,還有她臨走時沈度看她的眼神。他一句話也沒說,只冷冷地看著他,到最後大概是心冷了心淡了,只說了句,“你走吧。”

可姬央卻似乎聽出了沈度後面那句沒說完的話,“走了就別再回來。”

“央央。”蘇姜輕輕叫道。

姬央緩緩回神,不知何時蘇姜已經喂完了阿憨,小奶娃已經又睡了過去,而姬央的眼淚卻還掛在眼角。

蘇姜將姬央的頭抱入自己的懷裏,她當然清楚一個女人要離開自己的孩子會多痛苦,也不知道姬央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離開。

說實話蘇姜從沒想過姬央真的會來找她,在蘇姜的設想裏,如果姬央真的來找她的話,那一定是她在中原已經過不下去了,沈度必然負了她才會讓她出海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