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令(第2/2頁)

“我知你鐘情安樂,卻也受制於安樂。和離而不離,我便知你為她已手腳俱縛。你之重情,為人乃義,為國卻是大忌。所以我欲殺之,以讓你心無旁騖,再無顧忌。”

“然安樂純和美善,吾實不忍心毒鴆,亦怕你深恨於吾而不諒解,終改之以芙蓉液。”

“而今七郎已去,平、青、兗俱失,四郎、八郎守幽、冀已是乏力,當今之世,守則被侵,退則被吞,無路可退。你之大志,乃父、乃祖之大業,你真忍心付之一炬?”

“安樂恨你抱手旁觀,至舊國傾滅,她父母俱亡,然卻一力助你起出地宮秘藏,再自損名譽以救七郎,所謂何者?”

“若璞,今日害安樂者已去,你還不願歸家麽?”

信末,沈度的眼淚落於紙上,將墨跡暈開。

“六哥,祖母從小到大就最是疼你。”沈廉自己也跟著抹淚,失了沈度,再失戚母,他就像人生沒了燈塔不知該如何行路一般,也是可憐。“六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沈度將信重新疊好,收好,站起身走到院子面山的一邊,負手而立,良久才“嗯”了一聲。

不是他答應得太過輕易,而是姜真的是老的辣。沈度身上有他父親的寄托,亦有姬央的寄托。老太太終於是明白姬央當初為何會不遺余力地幫沈度起出秘藏了。

沈度不是矯情的人,既然已經決定的事情,也就不必再演一些三請、四請的鬧劇。

議妥了心頭大事,沈廉這才問道:“六嫂呢?她情況怎麽樣?”

兩年多了毫無寸進。

芙蓉液讓姬央成了活死人,連生命特征也顯得若有若無。她的血液流動極其緩慢,連蠱蟲進去也因為無處遊走而死亡。

巫醫跳完大神,只說神諭說時候未到。沈度素來不信這些,如今卻只能寄希望於鬼神。

亦或者真要窮盡天下之力?

沈度坐於床畔,摩挲著水晶盒中姬央的眉眼,“本想著若你醒來,我們便什麽也不管,同遊天下,我替你執韁牽馬,或許你還能原諒我一二。”

沈度低嘆一聲,“我這一回去,你我怕是再無回環余地。”

水晶盒裏的姬央似乎聽見了沈度的聲音,睫毛顫了顫。

沈度激動地俯身過去,看著水晶盒裏姬央緩緩睜開眼睛。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裏漸漸蓄起淚水。

沈度飛快地打開那機關鎖,這鎖他摩挲了無數遍,開了無數遍又關了無數遍,如今不過幾息就將那鎖打開了。

沈度將姬央從盒子裏抱出,連聲問道:“你能動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去叫巫醫。

可是懷裏的姬央毫無反應,她的眼睛依舊安靜地閉著,唇角那一抹微笑依舊,先才的一切不過是沈度的幻覺而已。

沈度茫茫然地並未及時將姬央送回水晶盒子,他低下頭親了親那因長久安眠而略顯蒼白的嘴唇,依舊柔軟,卻失了她鮮活的清甜。

沈度貪婪地用鼻尖輕輕摩挲姬央的臉頰,他想她想得太厲害了,總幻想著也許他回去了,或許會氣得從盒子裏跳出來呢?

然而姬央只是安靜地躺著。

沈度的輕嗅漸漸變得用力,他一口咬在姬央的唇上,“央央,你還要睡多久?你這樣懲罰我,你自己也不好受,美景看不見,美食也吃不著,連熱鬧都湊不了了,你不覺得無聊嗎?

沈度扣著姬央的身軀,恨不能揉進自己的骨肉裏,他將頭埋在姬央的肩頭,無力、無助雙雙湧上心頭。

沈度的確想過姬央若不醒來或許更好,可是一日復一日地看著她才知道,哪怕她醒來後從此離他而去,也總比她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水晶盒裏好。她那麽愛笑愛玩的一個人,此生若一直居於此,讓沈度在奈何橋邊如何再見她。

若沈度不想讓沈廉找到,沈廉就是再能幹十倍,也尋不到他。

終究沈度還是念念不舍地將姬央重新放入了水晶盒子,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緩緩地合上蓋子,將那鎖歸位。

沈度離開時,藍風鈴一路哭著追著送他到了山下。

沈廉一臉看好戲地模樣看著沈度,眼神裏全是好奇,他六哥為安樂公主而離開沈家,怎的卻又在這偏僻之地同一個美貌苗女牽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