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令(五)

沈廉看著沈度將水晶盒子周圍墊上棉被, 防止顛簸讓盒子裏的姬央覺得不舒服, “剛才那個苗女瞧著似乎有幾分神似安樂公主。”

藍風鈴的確有幾分神似姬央,天真裏自有一種嬌憨,正是沈度從姬央身上奪走的東西。

所以沈度對藍風鈴的態度並沒那麽冷硬, 並非不想,只是在她身上看到姬央的影子, 就總會不自覺地留一分柔和。

但藍風鈴注定不是姬央。

在姬央之前, 天真爛漫的少女沈度見過不少, 不驚不喜反以為煩,觀他那幾房姬妾,都是乖覺之輩, 不管心裏多少陰翳,表面上總是和和氣氣的。

在姬央之後,沈度這一路也遇到過很多爛漫少女,祝九娘也是活潑燦爛的,但他心裏亦無波瀾。

只有這個人, 不知怎麽就在那個點闖入了他心裏, 再也趕不出去。

沈度回冀州的事情也並非一帆風順。許多人覺得他為了個女人而放棄大業說走就走,不堪大用, 是以並不看好他。

這種等著看他好戲的人,沈度置之不理, 通通不用。他此次回來之後,跟以往的行事和打仗風格略有不同,更為狠絕而毫不妥協。

沈度回來之後的第一戰是領五千黑甲軍對上手握兩萬人馬坐待疲師的平州鄭飚而大勝, 收復平州。

繼而南下,輕松將青、徐二州囊入懷中,讓冀州再無後顧之憂。

沈度的這一番雷厲風行看得世人目瞪口呆,戰神之溢美立即就往他身上套。

沈庚笑著飲了口茶道:“到底還是要你出山。沈郎不出何以安天下?”

沈度也飲了口茶,這是姬央的喜好,不過她喜愛茶之清香,沈度卻愛釅茶之苦澀,嘴裏苦一些,心裏的苦就能壓制一些。

“並非我的功勞。這幾年來辛苦四哥了,要不是你守著沈家,我回來也是沒有用武之地。”沈度道。

“這倒是,六哥你是不知道,四哥這幾年有多摳門兒,任下面的人怨聲載道,他也絕不出戰,每次都拿糧草說話。”沈廉在旁邊道,他最近跟著沈度打了幾場勝仗,所有精氣神都回來了,連玩笑話也會說了。

“拿給你們也是浪費。”沈庚說話可是毫不留情。“其實這一次能勝得這麽快,還是要歸功於在地宮裏拿到的三千黑甲,還有連子弩。後來在取出來的那些文書卷軸裏,又發現了神臂弓的制造之法。”

神臂弓比如今普遍裝備的弓箭而言,射程可遠上一倍有余,的確為黑甲軍的戰力增添了不少威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爭天下著更甚。

然則還有一條,是沈庚、沈廉二人都沒提的,那就是沈家軍隊的化繁就簡。雖然表面上兵力少了,但沒了掣肘,打起仗來如臂使指,更能來去自如,有時候並非人多就好。

人一多,軍心易散,一角之潰敗,就能連累整個大軍。

“這些年我也在派人四處打聽芙蓉液的事情,安樂她情況如何了?”沈庚轉了話題道。

沈度的手指在他身邊覆著黑罩的水晶盒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

這是沈度這幾年養出來的怪癖,容不得姬央離開他的眼皮子半步,他無論走到哪兒,都得帶著這水晶盒子。說句誇張的話,就是拉泡尿,估計也得放到目所能及處。

所以此刻雖是三兄弟在堂內飲茶議事,姬央依舊躺在他的手邊,一臂之內。

“還是老樣子。”沈度淡淡地道。

沈庚道:“石遵可不是樊望能比的,此次你去洛陽,要不要將安樂留在我這邊。我向你保證……”

沈庚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度打斷。

“四哥,我的命可以交到你手上,但是她不能。”沈度道。理由不用解釋,只要姬央離開他的視線,他的心就安定不下來。

沈庚嘆息一聲道:“可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過下去。”沈庚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不比女人,他們的欲求更多。“誰也不知道安樂何時能醒,你難道連子嗣也不要了?大伯母……”

薛夫人不敢在沈度面前念叨,就只能轉而走沈庚的路子。

沈度笑了笑,“阿母又去煩你了?”

沈庚道:“我同大伯母的心思是一樣的。你膝下無子,將來容易起紛爭。再說了,這些都不提,你的烈陽訣怎麽辦?”

烈陽訣必須陰陽相濟,否則火毒重可致命。

“本來不想說的,但我的烈陽訣已臻至九重。”沈度道。

沈家歷代祖宗在內,從未有人將烈陽訣修煉到過九重。一旁的沈廉立時來了興趣,“六哥,這你怎麽能不說啊?”

沈度轉了轉手裏的茶杯,“九死一生,不提也罷。”

從姬央與他“情斷義絕”之後,沈度的火毒就再無處可消。先開始放血逼毒還有微效,但血少而毒濃,到後來此法已經不可行。

沈度也懶得料理,姬央不醒,他活著不過行屍走肉。最後火毒在體內爆發,險象環生,沈度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以毒攻毒,竟讓他成功地臻至了九轉,從裂膚剝心的痛苦裏煎熬出來,休養了半年有余才堪堪能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