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鬥場(上)

姬央可沒說傻話, 她嫁到冀州之前, 她母後就說過:如果真的過不下去,也不用強求,回洛陽同沈度和離, 另嫁他人就是。

反正蘇後從沒教過姬央什麽從一而終的道理。

因著沈度的囑咐,姬央這安樂公主雖然到了渤海郡, 慕其美名借吊唁之機來的人無數, 但是見著她真容的卻少之又少。

姬央一行回到信陽的時候正是正月十五這日。

上元節, 也是花燈節,對每個少女來說都是最美好的日子,雖然姬央已經嫁為人婦, 但鑒於她從沒享受過花燈節,所以她對此一直保持著極大的向往。

“我記得二娘子去之前,你說過要帶我出去逛花燈節的,是不是啊?”姬央拉住剛下馬就準備直接去知恬齋的沈度道。

“上元節的熱鬧會一直持續到十八,我明日再帶你去壽山觀燈如何?”沈度堆積了大量公務, 且晚上要去拜訪王景陽。名人高士總是要等足了價碼、端足了架子, 才肯出山,就像皇帝即位都要三讓三勸之後才肯登基是一般的道理。

因著王景陽的高才, 沈度願意擺出誠意。

姬央悶悶地道:“可是今天才是上元節。”

沈度看著姬央不說話,他這樣的男人早就深諳沉默對人心的威壓, 讓小公主在他的眼神裏從疑惑、心虛轉成內疚、慚愧。

果不其然,姬央很快就松開了手,只余一點兒衣角, 用手指勾了來回晃悠低頭道:“那好吧,說好了明日陪我觀燈哦。”

沈度點了點頭。

姬央這才含笑地松開。

因今日是上元節,姬央也沒在北苑獨自用飯,領玉髓兒去了戚母的泰和院。一進門就見三娘子沈芳正在抹淚,她忙問道:“這是怎麽了?”

屋子裏的人一見姬央進門全都沒了聲,就連三娘子也將那哽咽化為了無聲,搖頭道:“回公主,沒怎麽。”

姬央也有些訕訕,她知道戚母她們對她有所保留,平日裏也並不多問,只她是個熱血的,見三娘子眼睛都腫起來了,想必先前很是哭得厲害。不過旋即姬央也回過神來,疼愛三娘子的大有人在,想來已經有人安慰過她了。

最後還是大娘子見三娘子難受,瞧瞧在姬央耳邊道:“曾祖母和六叔商量,要讓三妹妹去給二姐夫續弦。”這件事本就是瞞也瞞不住的,安樂公主遲早會知道,所以大娘子也不當是什麽秘密。

姬央聞言卻沒露出太大的驚訝之色,其實早在渤海郡時她就有所察覺,否則沈度不至於那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看這安樂公主,說她天真吧,她有時候對人心又極敏感,可說她聰慧吧,卻又是個心寬的,難聽點兒的就是缺心眼兒。

姬央聽出了沈薇話裏的些微不滿,她低聲道:“祖母最是疼愛小輩,侯爺也不是狠心之人,他們既然願將三娘子嫁過去,定然有他們的道理。”盡管姬央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但第一時間做的卻還是維護沈度。

沈薇微微嘆息,其中的道理她比姬央明白,因為家裏大小事她母親以及祖母薛夫人都是不瞞她的,還會掰細了說給她聽,也正是因為這樣對於三娘子的哭泣她們才無能為力。

先才說給姬央聽,也不過是沈薇心存僥幸,看安樂公主在她六叔枕邊能不能吹上枕邊風,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在難為姬央,她曾祖母和六叔一同決定事情怎麽可能更改。

用過晚飯,閑待著也是無趣,前些日子先是心事纏繞,後是二娘子下世,姬央都沒去街上賞燈,如今眼看著花燈節就只剩兩、三日了,她自然不想虛度光陰。

在沈家如今怕也只有姬央才有心情去逛花燈。她讓玉髓兒去給李鶴傳話,叫他領一隊侍衛扈從。

玉髓兒在旁邊添了一句,“公主,你想去哪條街賞燈,我讓李將軍先帶人去將那條街封了,不許閑雜人等進去,公主就可以慢慢賞燈了。”

姬央看著玉髓兒直眨眼睛,問了句,“你是怎麽當上本公主身邊的大宮女的?”這樣大煞風景的話也虧小丫頭說得出來。

“公主,今兒晚上人太多了,人擠人的,氣味兒難聞不說,若是踩著公主,撞著公主了可怎麽辦?聽說去年信陽大街上還踩死過十來個人呢。”玉髓兒道。

姬央想了想道:“那不穿裙子了,到時候跑起來也不方便,換男裝。”

玉髓兒愕然,“公主,我不是這個意思。”

姬央笑著捏了捏玉髓兒的臉,這動作是她跟沈度學的,“你提醒得很好,快去給我找男裝。”

街自然是沒封,安樂公主只怕不夠熱鬧,從來不怕太熱鬧。

姬央穿著藍紫地牡丹團花錦袍,橙黃中衣,立領高高地遮住了喉部,不辨男女。連耳洞都用脂粉蓋住了,頭戴白玉冠,腳踏粉底靴,活脫脫世家公子。

姬央容色絕美,雖然穿著男裝會有男生女相之感,但雌雄莫辯之氣卻更添了幾分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