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天下

“烤鹿肉?”姬央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沖祝嫻月投去感激的一笑。

“是啊,六嬸嬸,咱們自己動手烤,別提多有趣了。”沈薇接了話道。

一時大家又開始熱鬧起來,特別是小一輩的幾個娘子,雖然見著姬央還是有些拘束,但耐不住烤鹿肉實在太有趣,她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所有人都望向戚母,戚母笑道:“去吧,去吧,可仔細著火,小心燙著手。”

一眾小兒女開始歡呼,姬央起身道:“祖母也同我們一起去吧,祖孫同樂才有趣呢。”

姬央上前扶了戚母的手肘,她的聲音嬌嬌糯糯,叫人聽了就喜歡,戚母本就有心捧她,因而也笑著起了身。

只一旁冷眼瞧著的某人,心上起了氣,通常戚母跟前這種撒嬌的活兒都是她來做的。

“小嫂嫂,你也同我們一起啊,人多才熱鬧。”

這話本身並沒有什麽錯,只是被邀請的對象,身份有些尷尬,阮氏有些為難地看向八夫人賀悠。

這明顯是賀悠不忿安樂,卻拿阮氏做筏子。雖說平日私底下也喊過小嫂嫂,但到底不該在安樂公主面前這麽喊。

賀悠出自吳郡賀家,賀家雖不是阮氏這種百年士族,但也稱得上豪族了。賀悠是賀家嫡支,嫁入沈家不久,年歲比姬央也只大上了一兩歲。在家中時,屢次聽得長輩評論時政,對那位蘇皇後一致都是貶詞,且賀悠的舅公就正是死在蘇後手裏。到她嫁到沈家後,又從八郎口中聽了一耳朵的時政艱難,天家淫逸,對姬央這位公主心裏可沒多少敬重。

再加上賀悠從她的婆母丁氏那兒,也聽得一些沈家對安樂的態度,那是不得已而娶進門的媳婦。

偏這位安樂公主不懂事兒,不好好兒在公主府待著,非要來人前晃悠,叫一眾長輩都得給她行禮,還好意思來老夫人跟前撒嬌,難不成還以為老夫人會被她美色所迷?女兒家重德,哪裏像她那般長得妖精似的。

總之說一千道一萬,賀悠是從頭到腳都看不順眼姬央,因而剛才不僅阻止了沈薇給姬央解圍,這會兒又拿阮氏作筏子,來給姬央添堵。

姬央本身並不是個軟和的人,如今這般和藹也不過是看在沈度的份上,但是賀悠這樣挑戰她的底線,也容不得她後退。

眾人在聽得賀悠的話之後,都是一愣,但是戚母沒開口,其他人也就持觀望態度,都想看看姬央會怎麽說。

姬央面色依舊溫和,瞧也不瞧賀悠,轉而看著阮氏。

阮氏忙地跪了下去。

姬央這才開口道:“阮氏,你可知錯?”

阮氏低頭道:“妾知錯了。”

賀悠張口就要反駁,她已經想好了話,她以前也不是沒喊過阮氏小嫂子,戚母和她婆母丁氏都是默認了的,她剛要搬出這兩尊大山,卻被姬央快速地截斷了話。

“你出身陳留阮氏那樣的禮儀之家,想來應是幼承庭訓,也是學過‘禮’的。你說天下可有稱呼姬妾為嫂子的道理?”

這個自然是沒有的,雖然民間或許在特殊情況下有這般稱呼的,但絕不在“禮”之列。

“是妾僭越了。”阮氏一力承擔了所有的錯。

姬央卻不以為然,“你的確僭越了,同時還有不該。既然八弟妹叫你一聲小嫂子,那就是敬重你,她年幼不知事便算了,你倒好,明知她有錯,私下卻不提點,由著她妄為,此為心不正。”

姬央一番話說下來,叫賀悠好生難看。人家也不直接說話,不過是借著教訓小妾,先是貶低了賀家不如阮家,教養出來的女兒連“禮”都不知,再指責了賀悠年幼無知,也就配和小妾親近。

賀悠氣得面色發白,眼看著就要指著姬央的鼻子發火,但被對面的丁氏一瞪,這才強忍住了脾氣。

姬央見好就收,也不是非要鬧得大家都掃興,因而言笑款款地對阮氏道:“你雖然知錯了,我卻還是要罰你。便罰你待會兒多給我烤幾串鹿肉吧。”

如此重拿輕放,雖然拿阮氏做筏子教訓了賀悠,卻還顧著了阮氏的面子,又不掃眾人的興,在戚母面前討了好,眾人心裏只道,這位安樂公主看來也夠厲害的。

她們卻哪裏知道,姬央根本沒有那麽深沉的心思,雖然她不喜歡阮氏,可是她向來都是護短的,阮氏既然托身在她們這一房裏,姬央就容不得別人欺負,何況賀悠明擺著拿阮氏當槍頭,姬央可沒那麽傻。

這邊賀悠氣得掉頭就要走,還是大娘子沈薇拉了拉她,她這才不情不願地留了下來。

戚母開口道:“好了,悠娘,你有錯在先,公主大人有大量,沒同你計較,你還不趕緊給公主賠個不是。”

到底戚母還是向著賀悠的,否則也不會指點賀悠了。

姬央卻是想不出這些彎彎繞繞,歡歡喜喜地擁了戚母往園子裏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