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山居茶(中)(第3/4頁)

一壺茶煮好,沈徹的“三好居”也就雕刻完成了,轉身遞到紀澄眼下,“如何?”

說不得字好、雕得也好,只是這“三好居”真心是好山好水好無聊,果然名副其實。

“看不懂。”紀澄回了一句。

沈徹也不惱,拿起剛雕出來的牌匾就去了門口,叮叮梆梆一陣敲打就將牌匾掛在了屋檐下。

而紀澄呢,則愜意地端起茶杯,品著茶香看著沈徹忙活。

茶湯清幽,回味甘甜,同樣的茶葉,無論是味道還是清香都比平日更勝一籌,紀澄才明白沈徹的山林茶居為何獨獨就選在了這裏。

沈徹忙活完,直接去了凈室沐浴更衣才重新出現在紀澄面前,紀澄已經替他重新煮了一壺茶。

沈徹輕啜一口,也不品評,倒讓紀澄有些小小的失望。

“想睡覺的話,櫃子裏有被褥,拿出來鋪在地上就行了。”沈徹道。

紀澄的眼皮子早就打架了,沈徹沐浴更衣的時候她伏在幾上都已經打了一會兒瞌睡了。這會兒聽見沈徹發話,也不講究了,起身就去了打開了靠著墻壁放的矮櫃。

裏面僅有兩床墊絮和兩床薄被,幹幹凈凈的散發這清香,應該是才洗過不久。

紀澄在靠近門邊的地方替自己鋪了床,想了想又將另一套被褥在靠近水邊的那一側替沈徹鋪上。

“我不用。山裏夜涼,兩套被褥你全拿去吧。”沈徹靠在水邊的木柱上,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地坐著。

紀澄也沒跟沈徹客氣,實在是三好居有一側全無墻壁擋風,白日裏還不覺得,到了更闌人靜的時候就感覺出寒風的厲害了,這才二月末哩。

紀澄將鬥篷脫掉,朝沈徹道了聲“那我先睡了”就要鉆入被子裏躺下。

沈徹看著紀澄道:“你外裳不脫恐怕睡不安慰。”

紀澄面色一紅,梗著脖子道:“我怕冷。”

沈徹戲謔道:“我要是想怎麽著你,難道你還能阻止得了?”

話雖然難聽,但說得仿佛還挺有道理的,紀澄羞得面紅耳赤,難道真是她自己將人想得太過齷蹉了?

紀澄索性掀開被子重新站起來,裹了鬥篷往外面的凈室去。她不想當著沈徹的面脫衣裳,總難免有勾引之嫌,所以脫了外袍重新將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的再走回被褥旁邊,看也不看沈徹,鉆入被子裏就抱頭大睡。

只是紀澄人雖然困倦,卻又沒法入睡,背對著沈徹又不敢翻身,此時裝睡著了才能免除同屋而居的尷尬。

屋子裏響起沈徹的腳步聲,紀澄耳朵尖尖地豎起,聽見他走遠,又聽見他走近,暗影投射在紀澄的臉上,她猛地坐起身,抱著被子就往後退。

沈徹手裏拿著一個瓷盒,在紀澄腳邊坐下,“都忘記你腳上的傷了,把襪子脫了看看,不要化膿才好。”

紀澄尷尬地“哦”了一聲,“徹表哥把藥給我就好,我自己來。”

沈徹沒有多說地將瓷盒遞到紀澄手裏,轉身出去了。

紀澄轉過身面向墻壁脫了襪子,解開手絹,血早就止住了,結了痂,那草藥渣子也還留在腳上,看起來不甚雅觀。她正準備重新裹了鬥篷去凈室清洗一下,就聽見沈徹喊她,“過來把傷口清洗一下。”

沈徹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魚戲蓮青花瓷盆,打了熱水放在門口的階梯上。

雖然紀澄十分討厭沈徹的這種殷勤,可也不能不承認他的細心,紀澄挪到門邊坐下,回頭看沈徹已經回到水邊的木柱邊坐下,這才俯身清洗傷口,然後將沈徹給的藥膏塗抹在腳上,穿了襪子準備去倒洗腳水,卻聽沈徹道:“擱著吧,我等會兒去倒。”

紀澄愣了愣,感受了一下門邊的大風,最終還是懶惰占了上風,重新回到被子裏躺下。

耳邊響起笛音,紀澄按捺了片刻,最終還是轉過身朝向沈徹。

音由心生,沈徹的笛音裏沒有金戈鐵馬,也沒有恣意暢快,唯有山居幽林的寂寂惆悵,還有緬懷之情。

紀澄看著燭火下的沈徹,錦袍玉冠,清貴高雋,等下看美人增色三分,沒想到看美男子也會叫人心跳。

沈徹的眉頭輕蹙,有著莫名的憂傷從他眼底和笛音裏流出,和他平素給人的印象大相徑庭,恰是因為矛盾而神秘,所以叫紀澄看上了心。

笛音漸至纏綿,大概是憶起了昔日戀人的美好與繾綣,笛音如泣如訴,聽得紀澄的心都隨之而惆悵了。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紀澄的眼角開始濕潤,並非因為自己也有“長相憶”,只是於笛音所感,仿佛那惆悵也纏繞到了自己的心上。

只是那裏面的女子不是自己,否則任誰聽了這樣的長相憶,也該回來了。

紀澄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為別人的故事的確惆悵,可惆悵過後更多的還是自感身世。也不知是什麽樣的女子,能拿走了沈徹的心?讓他在山居的夜裏會忍不住奏起長相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