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不過如今衛蘅經了一世,也是做過人媳婦的人,知道了女兒家的艱難,就難免同情起葛氏了。

何氏將葛氏的尷尬也看入了眼底,心裏多有不豫,窮家小戶出身的媳婦就是有這點兒不好——小氣,進了女學,也改不了根子上的習性。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媳婦,何氏護短,趕緊轉了話題,“珠珠兒,別猴在你祖母懷裏了,瞧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多難看。怎麽不多向你二姐姐學,那等儀態便是宮裏的娘娘看了都贊嘆。等明兒你去了學裏,可好生跟著先生和你二姐姐學。”

衛蘅的心結剛因為老太太打開一點兒,這兒又被一連串的“二姐姐”給打擊了,她滿臉的不愉快都寫在了臉上。

“怎麽,明日就要上學去?”老太太聞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何氏點了點頭。

“怎麽能明日就去,這身子還沒養好呢。老二媳婦,你難道就忘了珠珠兒是怎麽病了的,你這是要把她逼死,把我老太婆逼死嗎?”老太太摟了衛蘅不肯松,仿佛何氏是後媽一般。

何氏被氣了個倒仰,這老人家就是溺愛孩子,根本不是教孩子,壓根兒就是在養壞孩子,可是何氏卻不能這樣對老太太明說,只得平心靜氣地道:“老祖宗,我這不也是急的嗎,珠珠兒都九歲了,十二歲就要考女學,我,我這不是著急嘛。”

“怎麽,還要叫珠珠兒頭懸梁、錐刺股,半夜三更不睡覺地背書?有你這樣當母親的嗎,女學就那樣了不起嗎,我們家的珠珠兒不去女學,難道就嫁不出去?”老太太愛護孫女犯起了執拗勁兒。

其實老太太這樣護著衛蘅,那也是因為衛蘅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裏鉆,她就知道這孩子是怕讀書了。以前多活潑可愛的孩子,被何氏硬是逼成了個木頭。老太太雖然也喜歡衛萱——那個為她賺了好名聲的孫女兒,可私心裏卻更偏疼衛蘅這種會撒嬌愛活潑的女娃娃。

何氏哪裏敢跟老太太頂項,但衛蘅的學業卻著實不能丟,只得苦笑道:“老祖宗,珠珠兒自然是不愁嫁的,我這不是盼著她能更好麽?”

瞧這何氏真是不會說話,難道說老太太就不盼著衛蘅好了?不過這麽多年的婆媳下來,老太太也了解何氏為人,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她旁觀者清,覺得衛蘅這場病還是何氏將她逼得太緊了。

老太太語重心長地道:“磨刀不誤砍柴工,珠珠兒要是身子骨不好,這能學得好嗎?你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寒冬臘月,女孩子讀書更辛苦,聽我的,開了春再讓珠珠兒去學堂。”

衛蘅從老太太懷裏擡起頭,亮汪汪地望著何氏,一臉的期盼。那些儒家經典,當年填鴨似的堆入衛蘅的腦子,一輩子裏還得時不時拉出來溜達一圈,比如見到小輩時,開口三句話,“你幾歲啦?”“都讀了什麽書啊?”“那我考考你。”

有時候還得應酬一下夫君紅袖添香的愛好,可不是一輩子都在用麽,想忘也忘不掉。但是讀書這個事兒,真是講天分,不是說死記硬背就能成,還得舉一反三,靈活運用。

衛蘅自問這等能力,她就是拍馬也追不上衛萱。她現在雖然兩世為人,有經歷在胸,或許短時間可以勝過衛萱,但她清楚的知道,要不了多久衛萱就能反超,最後出醜的還是她衛蘅。何況,這般總有作弊的嫌疑,衛蘅也是心高氣傲之輩,哪裏肯勝之不武,所以幹脆就不想去上學,反正這些個先生教的,她上輩子都學過一遍了,撿起來也快。

何氏看見衛蘅眼裏的期盼,心裏恨她狡猾和不懂事兒,小小年紀就知道借勢逼人了,可這當口何氏也沒法子,怯怯地開口道:“娘,這才十月裏呢。”意思就是衛蘅若是開年再去學堂,荒廢的時間就太久了些。

老太太見何氏服了軟,想著也不能讓衛蘅玩耍太久,否則散漫了心就不好了。

衛蘅見老太太臉色有松動,渾身的力氣頓時就像被人抽去了一般軟塌塌地倒在了老太太懷裏,還“哎——”地長嘆一聲。

可是小女娃子做出大人的樣子來,格外的天真可愛,叫一旁看著的大夫人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屋裏只要長眼睛的,誰能看不出衛蘅不想念書啊。

“罷了罷了,你就寬了珠珠兒這一回吧。你摸摸,她這身上還有幾兩肉?”老太太愛憐地摸了摸衛蘅。

衛蘅適時地沖著何氏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娘。”

“弟妹,你就安心讓珠珠兒養身子吧,萱姐兒每日都會把先生講課的筆記給她抄回來的,耽誤不了課業。”大夫人木氏也開口勸道。

在木氏心裏,只覺得何氏是拔苗助長,珠珠兒瞧著天生就不是讀書料,非要死磕著讓她考女學,也太要強了些。當然,反過來,木氏心底又難免多了幾分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