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人行大方事(下)

榮五比唐音和阿霧大了些,和她鬥詩的是另一個圈子,年紀稍微大了些,同唐音的這個小圈子並不相同。但彼此寒暄還是必須的。

一路走來,阿霧“新”認識了不少人。只是有幾個看她的眼神總有些奇怪,眼睛總往她頭上瞟,帶著不屑和輕蔑,阿霧低頭想了想,並不覺得有得罪她們的地方。

或許是榮四說了什麽話,榮四的圈子多數還是庶女,並不在這幾個人裏,所以不像是榮四上的眼藥,阿霧一時猜不透,只覺得毛病看來是出在頭上了。

思及此,阿霧心裏“咯噔”一下,卻不願意相信。便是阿霧極不喜歡的“半瓶水才女”顧惜惠,她也不能不承認,顧惜惠這人還是有些風格的,兩人彼此較量,卻從沒使過陰招。阿霧不願意這樣想與顧惜惠齊名的榮五。

唐音拉了阿霧去看姚黃,同戶部尚書的女兒蘇念,柳大學士的孫女柳和萱一起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這個說喜歡魏紫,那個說喜歡墨魁。

又問阿霧喜歡什麽,阿霧道:“我喜歡琨珊夜光。”

眾人一聽只問,“什麽是琨珊夜光?”

當時牡丹的珍品培育相當困難,姚黃魏紫因素有牡丹中花魁之稱,所以培育者多費腦筋去培植這二種,但整個京城也不過寥寥十來缽而已,琨珊夜光這等名品就更是稀少,若非癡愛牡丹之人很少有知道的,所以沒聽過也不足為奇。

阿霧想了想,“這院子裏倒有一株。”阿霧喜歡琨珊夜光也正是從天香園開始的。

小女孩見有新鮮事,也不追問阿霧怎麽知道那兒有琨珊夜光的,只擁著阿霧前去。

天香園裏只有一株琨珊夜光,孤零零立於水畔,花瓣白如瑩玉,層層疊疊狀若花冠,煞是好看,可若論什麽稀奇,卻是沒有,少不得讓眾人的心失望了一下。

“瞧著可比不得姚黃魏紫。”唐音開口道,白色看久了難免單調些。

阿霧認識這琨珊夜光也是偶然夜裏睡不著,到院子裏散步,遠遠看見一盞白燈籠,近了發現是一株牡丹,這才上心的。

阿霧見好友失望,便想了想,轉頭對跟著來伺候的小丫頭道:“煩惱姐姐為我們取一張深色布來。”

小丫頭應聲去了,這幾位都是達官之女,是國公夫人特地吩咐要仔細伺候的,所以小丫頭不敢怠慢。

到她拿了布來,阿霧讓唐音等人一人一角牽起布,都躲到布下,將琨珊夜光遮起來。

“哇,居然會發光呐。”蘇念低呼道,怕嚇著這株嬌嫩的琨珊夜光。

“我還是第一回見呐。”唐音也感嘆。

阿霧又給幾個小姐們講了琨珊夜光的故事。故事說的是一個牡丹女為了感激一對老夫婦對牡丹的愛護,投作他們的女兒,名叫琨珊,長得花容玉貌,結果被一個知府看見,強行索要,最後化作了琨珊牡丹送入知府家,報復了知府的故事。

花艷麗而珍奇,故事坎坷而憐情,因情壯物,阿霧又將那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說得活靈活現,把一一眾人都唬住了,連旁邊觀花的貴女們也被吸引住了了,團團圍著阿霧幾個。

倒也不是阿霧多厲害,實在是大家對這種講鬼神而又帶著一絲香艷的故事聽得太少。世家閨秀在家一般只讀《女戒》、《孝經》,偶有多才的也讀《論語》、《孟子》和詩詞等,像這等故事一般是閑話裏或者話本裏才有,姑娘們是基本不被允許看閑書的,怕被勾壞了。所以她們知道得少。

而姑娘們唯一能接觸些奇宕故事的機會就是聽戲,可成本子的戲劇又能有多少,所以但凡有個沒聽過的新鮮故事,總能吸引住小姑娘的興趣。

何佩真一行過來,見眾人團團圍住阿霧,一副聆聽模樣,心裏馬上覺得膩味起來。上回她就吃了阿霧的虧,對她懷恨在心,極端憎恨,這會兒見阿霧被團團圍住,仿佛群星拱月般,又如何受得了。拖了榮五和一眾交好地就往阿霧這邊來。

“咦,你頭上這支釵怎麽那麽像琬姐姐最喜歡的那支?”何佩真驚訝地看著阿霧。“呀,走近了瞧,可不正是琬姐姐那支釵子嘛。琬姐姐你不是說這支釵是你外祖母所贈,還是先孝貞皇後賜給你祖母的嗎?”

阿霧一愣,頭上這支釵是韓海望所制,所以阿霧根本沒往宮中之物想,孝貞後去得早,阿霧根本沒見過,自然更無從知道釵子的來歷。

可既然這般珍貴,榮琬怎麽說送就送給自己了?

“上回我問你借你都不肯呐,怎麽今兒卻戴在你妹妹頭上,琬姐姐,你送給她啦?”何佩真不依地拉著榮五的手。

榮五一臉的為難,欲說還休,一副深藏內情的表情。

“這怎麽可能,這麽珍貴的釵子,琬姐姐怎麽會送人,皇後娘娘的東西,珍藏著還來不及,怎麽可能送人,就是琬姐姐自己都舍不得戴呐。”金玲在一旁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