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死這件事不可怕,我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了。”(第4/10頁)

衛來喃喃:“這什麽心態。”

岑今接口:“那種‘我不怕窮,就怕你跟我不一樣窮’的心態吧。”

兩人一起笑,笑到沉默。

平面的墻,平面的字,身後卻有一個恢宏復雜的立體世界。撇去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其實都是人。是人就有情感、牽掛、朋友、家庭、維系,每一根線牽出來,都足以讓人欷歔。

衛來問岑今:“如果是你,你會寫什麽?”

岑今拈了支筆在手上,在墻上找來找去,最後尋到個稍微空白的地方,踮起腳尖,寫了行字。

她寫的是:願衛來一生平安。

落款:岑今。

衛來笑:“你這個人,寫不好中國字,‘今’字老頓筆……”

眼眶酸澀,有點說不下去,他頓了頓又笑:“你這樣不道德你懂嗎?”

岑今說:“我也知道,這種時候,我不應該再有煽情的舉動,加深你的牽掛。也許我應該表現得冷漠一點,趕你走,說我從來沒愛過你,一路上都是逗你玩的,但是啊……”

她的聲音低下去:“我怕我真的沒時間了,我覺得我留給你的,必須是我真實的心意。

“如果沒有你的話,現在應該是我這輩子最解脫的時候。死這件事不可怕,我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了。”

她摟住衛來,把頭輕輕倚靠在他胸膛上。

“現在唯一牽掛的就是你,希望你好好的。不管結果怎麽樣,你都要好好的,我們約定過的。好好生活,吃好睡好,紀念日給我送花,還有,不管你以後喜歡上了誰,不準拿來和我比較,什麽比我溫柔比我漂亮,你滾蛋,不準比。”

衛來失笑,他一手摟住她,另一手接下她手裏的筆,看墻上那行字,然後把“衛來”兩個字畫進圓圈,打個箭頭,送到落款的“岑今”旁邊,又加了兩個字。

改成:願我們一生平安。

落款:岑今&衛來。

兩個人都在一起了,許願就不能許得孤單。

他低頭吻她頭發,說:“會有辦法的。”

回到房間,衛來倒頭躺下,直接把蓋毯拉過頭頂。

可可樹坐在床上看報紙,過了會兒,報紙下移,露出眼睛。

他說:“衛,你不要這麽幼稚,從見面到現在,你都沒跟我說過話。”

衛來不理他。

“我本來現在應該在烏達,抱著老婆親熱,為了你到這兒來,一點娛樂都沒有,只能看報紙,都看吐了。這裏連南蘇丹都不如,在南蘇丹,至少有酒喝……”

衛來把蓋毯拉下點,冷笑:“為了錢來的吧,跟我對碰,有意思嗎?”

可可樹說:“怎麽說話呢,我老婆所有的金首飾加起來,至少一斤重,我像是在乎錢的人嗎?我八歲之前就沒穿過內褲,我像是扛不住窮的人嗎?”

生活中真是充滿太多疑問了:八歲前沒內褲穿這種事,到底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是我跟麋鹿商量的,知道一般人制不住你,我專門過來看著你的,以免你被女人迷惑,走錯了路,以後後悔都來不及。那個岑小姐,我也聽說了,你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衛!她是作家,故事隨口就編的。”

衛來糾正他:“社評家。”

可可樹覺得沒什麽不同的,會寫字的都是作家。

他越說越來勁:“女人都會撒謊的,我老婆買衣服,報給我的從來不是真價,我只是不說破。衛,男人可以裝蠢,但不能真蠢!”

衛來說:“岑今說的是真的。”

“證據呢?”

“暫時沒找到,會有的。”

“要找多久,一百年嗎?”可可樹神氣活現,“衛,你這話傳出去,人家會笑死的。從此以後,那些罪犯都嚷嚷:‘我們是冤枉的,證據只是暫時沒找到!’然後個個活到老死,這世界不是都亂套了?

“總之,你不亂來就沒事,我就是防著你亂來的。”

說得興起,可可樹將報紙一扔,過來蹲到衛來床邊:“要不……甩了她?分了就沒事了。”

衛來冷笑:“如果你老婆有了麻煩,你會甩了她嗎?”

“會啊,再娶一個嘛。”

衛來氣得傷口都疼,頓了頓,突然翻身下來,兩步沖到對床,舉起那個鯊魚嘴,狠狠扔了出去。

一秒鐘的死寂之後,可可樹大怒:“媽的有事說事,你扔我鯊魚嘴幹什麽!”

當晚,可可樹發誓,天亮之前都不會跟衛來講話了。

第二天,可可樹醒得早,想跟衛來打招呼,忽然想起過節還沒清,一張臉立刻垮下來,動作很重地刷牙洗臉,門一摔,出門溜達去了。

衛來不受影響,蓋毯一拉,照舊睡得四平八穩。

半小時之後,可可樹忽然沖進來,大叫:“衛!衛!你猜我看見誰了?”

他沖到床邊,把報紙翻得嘩啦響,衛來撐起身,頭有點昏沉:“看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