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岑小姐,你這趟去索馬裏,是談判的,不是走紅地毯的。”(第4/14頁)

“不是約了那個廚師嗎?”

一個女人,可不會為了廚師精雕細琢。衛來覺得正常的是埃琳那樣的,不出門就懶得化妝,聽任頭發亂蓬蓬晃來晃去。

麋鹿想了想:“會不會她其實有訪客,只是不願意跟你說?”

也有這個可能。

衛來挺好奇的:什麽樣的訪客會讓她盛裝以待?

應該是個男人吧。

接下來的兩天,衛來不再過問岑今那邊的任何消息,一切交給麋鹿代為溝通——這是他的習慣,從合約生效日起,就要人銜枚、馬裹蹄,箭搭弦上,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徹底放松。

他打掃了屋子。

去了巖石教堂,在炸碎的巖石堆砌成的墻下站了一會兒,覺得巖石會隨時砸下來埋了他,然而並沒有。

在南碼頭的露天自由市場裏吃了鹽津魚肉、煙熏火腿片,買了油桃,還有蘋果。

坐輪渡去了海防城堡,這個季節,海島冷而荒涼。

還去了華夏天府吃飯。

餐館用廉價的建材烘托出視覺上的富麗堂皇,燈箱牌上繞了只金漆的中國龍,裏頭供赤膛臉的關二爺,進門處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景觀,山上兩翁對弈,山腳下圍尺許見方的池子,裏頭幾尾錦鯉。

幾個夥計正往假山邊上排置剛到的綠植盆栽。

山、水、綠植,寓意根基、財氣、不斷生長,寄望生意一片紅紅火火。

衛來點了麻婆豆腐、涼拌三絲、油爆蝦和水煎包。不是飯點,沒什麽客,林永福熱情出來作陪。

“菜合不合胃口?有空常來啊,吃好了歡迎你帶朋友來。再過一陣子,很多新鮮的時蔬肉蛋到貨,到時候就可以做時令菜了,那口感鮮的,一定要來嘗。”

衛來遺憾:“最近都來不了了,要出趟遠門。”

林永福更遺憾:“太不巧了,濃油赤醬裹出來的菜一年到頭都有;時鮮味的,可就那一陣子呢。”

結賬的時候,果然給打了折,還拿了盆白掌給他。

青花瓷的小花盆,土栽,葉片翠綠。高出葉叢的花莖上,兩枚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觀音菩薩披覆的天冠綢幔。

林永福說:“多出來的,不值錢,但是吉利。你不是要出遠門嗎?看這白掌,跟帆似的,這叫一帆風順,保旅途平安。”

衛來接過來,有點哭笑不得:“這帶著不方便吧。”

“怎麽能帶著呢,放家裏,讓朋友幫你照看。花木很玄的,你平安,它就長得好。”

他壓低聲音:“人出遠門哪,就像放風箏,家裏得有什麽東西牽著那根線,牽著牽著,就把你盼回來了。”

衛來謝過他。

花盆很小,衛來把它托在掌中,先坐一程有軌電車,然後走回公寓。

因為林永福的話,他腦子裏掠過許多念頭。

——當初也是出遠門,一條偷渡船漂洋過海,那根放出的風箏線,應該早就在中道斷了,所以他不想家,家也不想他。

——也許真是緣分,這一行兩個人,這白掌又恰恰抽了兩枚佛焰苞。

回到酒吧,埃琳接過那盆白掌,左看右看:“給我養?我不會養花,養死了怎麽辦?”

“養死了我就死了,你看著辦。”

埃琳生氣:“胡說八道。”

她把白掌放在水母缸的旁邊,托著腮仔細去看。苞片被水母缸的光打成微透的淺綠,海月水母浮遊的身姿緩慢到老態龍鐘。

衛來說:“養花又不難,怎麽養水母,你就怎麽養它。”

出發前幾小時,衛來收拾了行李包,去附近的桑拿房洗芬蘭浴。

入口處的矮墻下,很多裹毛巾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煙、喝啤酒。衛來把行李包塞進寄物櫃,在淋浴房大略淋過,進了桑拿間。

空氣熱而濕潮,人意外地多,白花花的肌肉、松弛的赤裸身體在濃重的、帶木頭馨香氣的水汽間若隱若現。他選定了位置坐下,很快汗流浹背。陸續有人受不了炎熱和炙烤退出,過了會兒,有個熟悉的身形進來,抱著浸軟的樺樹枝。

衛來擡高手臂,給他示意。

麋鹿在他身邊坐下,分了一半樺樹枝給他,動作幅度誇張,很是咋呼地用樹枝幫衛來拍打身體,也幫自己拍打——臨近的人大概是煩他,或遠遠坐開,或去了別的桑拿間。

兩個人毫無公德,獨占了大半間。

互相交換手腕上的寄物櫃鑰匙,吩咐的話,都是麋鹿在說。

“都安排好了。我會把你的行李拎去車裏,到時候,你帶岑小姐從後門出,沿車道往下走一段,車子會停在路邊的林子裏。

“沙特人分了明暗兩條線。明的,在索馬裏首都摩加迪沙有個談判專家團,說是專門尋求跟海盜談判的,接受采訪、開記者會、時不時發個譴責呼籲;暗的就是岑小姐這條線,不敢對外,怕出差錯,要秘密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