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皇城魘(第4/23頁)

一路向西,穿墻過屋越石無數,有時亦大大方方在道上行走。橫豎她穿著宮人衣裳,不是那麽招人眼。

不多時便來到姚美人的居處,門戶緊閉,貼在門上聽聽,內間一點動靜都無。聽聞姚美人走脫之後,聖心大怒,將一幹下人都責罰去了別處做臟累活兒,不過這倒方便了端木翠,省得她躲躲藏藏了。

穿墻進了內院,凝神嗅了嗅內院氣息,並不覺得異常,便又進了姚美人的臥室。一進門便聞到極淡的酒香氣,循味來到桌案旁,順手起了個明字訣,半空中起了小小一朵燈焰。就著焰光看時,才發覺案上翻倒著一個細吞口長頸的羊脂玉薄胎瓶兒,瓶上繪著美人簪花圖,拿起瓶子正對著焰光看,瓶底還殘存了幾滴酒。端木翠對著瓶口仔細嗅了嗅,總覺得酒氣中帶著怪異的靡香味兒,想了想不明所以,順手上了木塞,先放到懷裏去了。

榻上被褥疊放得整齊,端木翠上前看了一回,不覺有異,轉身要走時,腳下一動,一聲低低脆響,似是什麽被她踩裂了。

端木翠忙跪下身子,那朵燈焰亦急急降了下來,目光所及處,是一小堆黑色的碎片。拈起一片細看,有微凸的紋路,卻也認不出究竟是什麽,思忖了一回,這東西是在床榻邊被她踩碎的,莫非床底下還有?於是指揮著那朵燈花去了床底下,自己也顧不得什麽形象,手腳並用爬將進去,就著燈焰暗光,一邊細看,一邊伸手摸索著。

忽然就觸到一物,圓滾滾細長身條,細細摩挲時,身上還有微凸的紋路。端木翠心中一喜,將那物攥在掌中,正欲拿到眼前細看,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蒼老沙啞的婦人聲音:“姑娘,你在找什麽呀?”

這聲音陰惻惻的,正響在耳邊,床底只這麽大點空間,難道還有一個人也像她這樣爬了進來?她是什麽時候進來的,自己怎麽絲毫沒有察覺?她來多久了?難道方才自己在床底到處摩挲時,她一直在邊上看著?

端木翠膽子算是大的了,這一時刻,也禁不住毛骨悚然。她撐著手臂,慢慢轉過頭來。

果然是一張老婦人的臉,說不清有多老了,面上的老皮一層疊著一層,眼珠子渾濁得可怕,最中心的瞳仁一點卻亮得驚人。

見端木翠回頭,她咧嘴笑了一下,紅紅的牙肉間稀松點綴著幾顆黃黑色的老牙:“姑娘,你在找什麽呀?”

端木翠尖叫一聲,一腳就往老婦人肚子上踹了過去。也難為床底下這麽丁點空間,她居然能施展開。

這一腳下去,著力的地方綿綿軟軟,說不出的異樣。好在力大,竟將那婦人踹出了床底。

端木翠跟著就從床底翻出來,伸手去拔腰間的碧玉小刀。玉石納天地之華,本是精純之物,又跟她日久,自有些辟邪驅怪的靈氣,哪知方拔刀在手,擡眼看時,那老婦人已不見了。

端木翠有些發愣,慢慢扶住床沿起身,四下張望了一回。臥房中空空蕩蕩,平靜得一如初來,並不見有什麽異樣。那朵燈焰便在她左近上下漂遊,端木翠皺了皺眉頭,拈了那燈焰在手,念了個復字訣,雙手一分,燈焰變一為二,再一分,由二轉四,不多時已分作了百余朵。袍袖揮處,這些個燈焰或上梁,或入旮旯,四下分散開來,不多時便將整個屋子照了個通透,明亮幾如白晝。

端木翠就著焰光四下查看,看到後來,實在辨不出什麽端倪,怒道:“你不是要向我問話嗎?現下我就在這裏,怎生沒膽子出來了?”

念及方才被她嚇得汗流浹背,不覺惱怒,一腳把邊上的圓凳給踢翻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外間傳來鼓噪呼喝的聲音,有小太監尖細的聲音飆起:“就在那兒,姚美人的寢殿!”

聲音由遠及近,雜沓的腳步聲瞬間已到門外。端木翠暗呼糟糕:她這麽大大咧咧地亮燈,渾沒料到此處是姚美人被封的寢殿,光芒驟起,豈不是惹人懷疑?

思及此處,袍袖急收,數百朵燈焰瞬間合於一朵,而後緩緩入她袖籠,終歸熄滅。

外間議論紛紛,於內室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方才明明亮燈……”

“裏頭似是有人,是人是鬼?”

“燈光一下子就沒了,莫非是鬼?”

端木翠心中也自焦急,有心穿墻出去,看情勢外間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只怕從哪邊出去都會被人攔到,那就只有束手就擒了?擒住了也罷,就說自己睡不著,出來溜達溜達……

正思忖著,外間忽然響起男子熟悉的清朗聲音:“什麽事?”

一幹人忙不叠退讓:“展護衛,這屋子裏有古怪。”

展昭?

端木翠不禁皺眉: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到宮裏瞎晃什麽?

她哪裏知道展昭身為禦前四品帶刀護衛,深夜耽留宮中實屬常事。加上她新近入宮,包拯吩咐了展昭這幾日一定要多在宮中行走,一來為和她裏應外合,二來也多照應她——因為公孫策預言說:端木姑娘百無禁忌,怕是會搞出什麽讓人咋舌的響動來。